日头渐高,云来客栈却比往常冷清许多。
稀稀拉拉几个熟客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不时警惕地瞟向门口,显然清晨的骚动已经传开了。
徐容如常站在柜台后拨弄算盘,指尖稳健,老周在厨房和堂间来回穿梭,额上的汗珠却并非全因灶火的热气,小七耷拉着脑袋擦拭早已光洁如新的桌椅,眼神时不时飘向后院方向。
“听说了吗?清晨赤牙卫来过了!”靠窗的胖商人压低声音对同伴说“就那个四皇子麾下...专干脏活的。”
同伴紧张地啜了口茶:“他们来这破客栈做什么?追查钦犯?”
“谁知道呢?据说是个受了重伤的要犯,带着什么要紧东西...”胖商人声音更低了“这世道,京城里几位殿下斗得厉害,咱们这些小民还是少知道为妙。”
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飘进徐容耳中,他面不改色,手下算珠噼啪作响。
突然,街上一阵骚动,马蹄声由远及近,不止一匹。
小七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老周从厨房探出头,面色惨白。
徐容的手指在算盘上停顿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小七,去添些茶水,老周,灶上煨着的汤该搅动了。”
门被粗暴地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六个赤牙卫,为首的仍是那个疤面男子,但这次他身边多了个身着深紫官服的中年人,面色阴沉,手持一卷文书。
客栈里顿时鸦雀无声,那几个熟客慌忙低头喝茶,再不敢多言。
疤面男子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徐容身上,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徐掌柜,别来无恙?”
徐容拱手:“官爷去而复返,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紫衣官员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文书:“大理寺搜查令,奉命缉拿要犯燕七,据报就藏匿于此,徐掌柜,这次可还有话说?”
徐容仔细看过文书,微微颔首:“既有公文,自然配合,只是小店确实未曾藏匿什么要犯,官爷怕是误信了传言。”
疤面男子冷笑:“是不是传言,搜过便知!”他一挥手“给我仔细搜!一寸地方都别放过!”
五个赤牙卫立即散开,比清晨更加粗暴地翻查起来,桌椅被推开,柜子被掀倒,连墙角的耗子洞都被用刀鞘捅了个遍。
小七吓得缩在柜台角落,老周站在厨房门口,双手不住地在围裙上擦拭。
徐容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只有微微眯起的眼睛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头儿,前堂没有!”
“厨房没有!”
“楼上客房也没有!”
疤面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最终落在那扇通往后院的窄门上:“后院呢?”
徐容神色不变:“后院只有柴房和灶房,官爷清晨已经查过了。”
“是吗?”疤面男子慢慢走向后院门“可我的人说,后墙下的血迹...是新鲜的。”
他猛地推开通往后院的门,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狭小的院落,最终定格在那扇破旧的柴房门上。
“那里”他指着柴房“搜!”
两个赤牙卫立即冲向柴房,小七倒吸一口冷气,老周的手死死攥住围裙下摆。
徐容的指尖微微发白,但声音依然平稳:“官爷,那只是堆杂物的柴房,平日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疤面男子根本不理会,亲自走向柴房,柴房门被“砰”地推开,扬起一阵灰尘。
柴房里堆满了干柴和杂物,几乎无处落脚,两个赤牙卫开始粗暴地翻查,干柴被扔得到处都是。
小七的脸色白得吓人,老周开始无声地念叨什么,像是在祈祷。
徐容的目光快速扫过院落,突然定格在灶房外堆着的几个空酒坛上,他轻轻咳嗽一声,朝老周使了个眼色。
老周愣了一下,随即会意,颤巍巍地走向那些酒坛:“官、官爷们辛苦,老朽去取些水来...”
疤面男子不耐烦地挥手:“一边去!”
老周假装被吓到,脚下一个踉跄,“不小心”踢倒了一个空酒坛,酒坛滚倒在地,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但并未引起注意。
柴房内,搜查还在继续,一个赤牙卫已经开始翻查最里面的柴堆——正是暗格所在的位置。
徐容的眼神骤然锐利,他突然提高声音:“官爷!小心!”
所有人都一愣,齐刷刷看向他。
徐容指着柴房角落,面色“惊慌”:“那里刚才好像有只大耗子窜过去了!最怕那东西,咬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要翻查暗格所在柴堆的赤牙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下动作一顿。
疤面男子皱眉:“耗子有什么好怕的?继续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周突然“哎呀”一声,手中的水瓢“不小心”打翻了灶台边的油灯,油灯落地,“啪”地碎裂,灯油溅出,瞬间被灶膛里蹦出的火星点燃!
“走水了!”老周惊慌大叫,声音颤抖却响亮“灶房走水了!”
小火苗“呼”地窜起,虽然不大,但在干燥的柴堆旁显得格外吓人。
柴房里的赤牙卫顿时顾不上搜查,慌忙后退,疤面男子怒骂一声:“快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