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浓重的药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百复初走出内殿,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这场救治耗尽了他心力。
他向端坐于殿中、身形却有些僵硬的皇后拱手,声音沙哑:
“皇后娘娘,陛下所中之毒已解。”
“只是龙体亏空甚巨,神思尚在混沌,约莫半个时辰后,方能苏醒。”
皇后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千钧重担。
她眼中的惊惶褪去,换上全然的感激,声音微颤:
“有劳百神医,快请坐。”
百复初依言在侧旁的梨花木椅上落座,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皇后的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众人,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陛下既已无虞,你们都退下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
“下毒之事,待陛下圣体康复,再行彻查。”
此言一出,众人如闻天恩,如蒙大赦,纷纷叩首告退,脚步慌乱地消失在殿外。
然而,太子李承明与晨王李承越却如两尊石像,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殿门在福临小心翼翼地合上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此刻殿内,只剩下皇后、百神医,以及她的一双儿子。
“母后!”
李承明终于忍不住,一步上前,声音因急切而拔高,
“儿臣冤枉!”
“那夜明珠……儿臣昨日亲手把玩过,绝无半分差池,不知为何会……”
他语无伦次,额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皇后并未看他,只是垂眸盯着自己紧绞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心寒。
“此局,歹毒至极。”
一直沉默的李承越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让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
“可谓一石三鸟。”
皇后的目光终于从帕子上移开,定格在李承越脸上,重复道:
“一石三鸟?”
“是。”
李承越的视线转向失魂落魄的太子,
“若父皇龙驭上宾,我与太子哥哥便是首当其冲的嫌犯。”
“无论最终指向谁,都将动摇国本,我李氏父子三人,无一能幸免于难。”
一股寒意从皇后心底直冲头顶,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失声问道:
“究竟是谁……谁会布下如此死局?”
“这……对谁有好处?”
“这……正是儿臣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李承越眉头紧锁,随即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父皇虽已无碍,但毒发之事已成事实。”
“我与太子哥哥,仍是众矢之的。”
他转向李承明,问道:
“太子哥哥,再仔细想想。”
“那夜明珠自寻来到呈上父皇,这期间,经了何人之手?”
李承明努力回忆,脸色愈发难看:
“珠子是前几日寻得的,一直封在东宫库房。”
“昨日……昨日儿臣亲自取出,置于寝殿桌上,只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便放回了盒中……至于这期间……”
他陷入了茫然。
“太子哥哥,”
李承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您现在必须立刻彻查东宫!”
“从库管到侍女,任何一个有机会接近的人,都不能放过。”
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
“还有那‘枯血断魂丹’的出处,亦是关键。”
“天下能用此毒的,能有几人?”
李承明猛地抬头,眼中原本的慌乱被一抹决绝取代。
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重重地点头:
“好!我这就回去,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揪出来!”
说罢,他向皇后深深一揖,未等起身,便已转身,步履踉跄却急切地冲出了寝殿,身影迅速消失在殿外的阴影中。
月色如霜,冷冷地洒在东宫的琉璃瓦上。
李承明一路疾行,心急如焚,然而,当他踏上东宫门前的最后一级石阶时,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猛地顿住脚步,眉头死死拧在一起。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缓缓抬眸——那扇平日里庄重威严的朱漆宫门,此刻竟大敞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门上、门槛上、乃至青石地砖上,到处都是泼洒状的、暗红色的血迹,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湿光。
不祥的预感如冰水浇顶,让他浑身一寒。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跳,攥紧了拳,一步步踏入这片死寂。
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不是他的东宫,这是一座人间炼狱。
庭院里,熟悉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