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依瘫坐在地,仿佛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砚辰的话字字诛心,令她哑口无言;她想辩驳,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在司法天神面前,为她那些手染无辜鲜血的家人们求情呢?
砚辰缓缓站起身,夜风吹过,银色铠甲随风微振。他垂眸看向阿澜依,轻声道:“在这里等我,哪儿都别去。”
银光乍现,他倏然消失于她眼前。
阿澜依怔怔望向前方,许久才重新找回呼吸。夜风寒寂,无声吹过她的周身,也一点点唤回她的清醒。
便在此刻,砚辰的那句“只能一个个清理”突然掠过心头。
这意味着……他或许尚未来得及杀尽所有人,也就是说她的阿爸,也许还活着!
这念头如一簇微弱星火,蓦地点亮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光亮。
是啊,她必须振作起来,因为她的阿爸和三哥,可能还在世上,还在等着她来救他们。
她立刻起身,望向沉寂的远山。
阿爸他们若还活着,此刻会在哪里?
正思忖间,转身时,却觉腰兜沉甸甸的。
她随即想起什么,伸手从兜中取出那盏七彩琉璃灯。
这灯……
琉璃灯流转着淡淡七彩光晕,阿澜依凝视着它,陷入沉思。
砚辰叮嘱过,要她留在原地,不得离开。
可若她真的走了,他又该如何知晓?
既然当初他能从那两个獠寇手中救下自己,想必能感知到她的位置。
难道……就是靠这盏灯?
这盏灯能救命,却也让他随时都能找到她……
刹那间,阿澜依眸光一沉,当下做出了决断。
她找来一截粗实的树枝,奋力掘开泥土,将那盏七彩琉璃灯深深埋入坑中,再仔细掩上土壤。
灯被掩埋,砚辰便无从知晓她的离去。
至于找到阿爸后该如何走出这片山野……就留到那时候再想办法吧。
心念至此,她不再犹豫,转身便踏入了苍茫幽深的山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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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暗沉如墨,乌云压顶,寒风呼啸着刮过山间,迎面吹来,几乎令人窒息。
呼思迈领着巫其谷已在山中跋涉多时。
山路蜿蜒,时而向上,又时而向下,仿佛没有尽头。四下里,唯有风声与他们自己窸窣的脚步声,再听不见半点活物的动静。没有呼喊,没有哭泣,连林间鸟兽的鸣叫也彻底消失——整座山,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此刻,纵然是巫其谷这样见惯了活人生祭的招服族长老,也不由得脊背发凉。
招服……究竟还有几人活着?
他们这一族血脉,还残存多少?
巫其谷不敢细想。
方才进入赤坎寨时,那阵阵凄厉的哀嚎声,仍在他耳畔回荡。九洄洞出事了,赤坎寨显然也出事了。
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跟呼思迈一起绕行后山,翻过垭口,向着山外逃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死的是谁,他巫其谷必须活下来。只要他还活着,招服族就还有希望。
“阿爸。”一旁呼思迈的声音,将巫其谷拽回现实,“这地方……我们刚才走过!”
他的话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巫其谷心头一紧:“你确定?”
“确定。”呼思迈转身,重重颔首,面庞上混杂着困惑与恐惧,“整个南萝岭只有这一棵珙桐——我们之前经过这里,我不会认错。”
呼思迈说着,一边指着前面的一棵高约二十多米,枝头垂挂洁白的苞片的树。
巫其谷望向那棵珙桐,心直往下沉。
没错,他们一直在绕圈,根本走不出这座山。
“往回走,先退回后山。”巫其谷当即决断。
这山是出不去了,至少今夜出不去。他们必须回到相对安全之处——如果山里还存在所谓“安全”的地方的话。
呼思迈点了点头,他转身正要搀扶父亲沿来路折返,却在扭头的刹那,整个人僵在原地。
“周大当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巫其谷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只见身后约几丈处,一道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立于那里。那人身着银色铠甲,泛着神光。山风吹动他战袍的下摆,身姿笔挺如松。
正是砚辰。
可这一次,巫其谷没有如往常般招呼,也没有堆起那套客套的笑容。
周綦此刻出现在此,处处透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