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小河村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游家小院里,却有两道身影仍在活动。
游所为赤着上身,在院中演练着《莽牛劲》的桩功,浑身气血随着沉稳的呼吸微微鼓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自从那次竹林被迫杀人后,他修炼得愈发勤勉,这个世道,自身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院角,年仅五岁的游永宁,正握着他那杆特制的小铁枪,一板一眼地练习着最基础的刺、扎动作。
小脸紧绷,眼神专注得可怕,每一次出枪都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狠厉与决绝,破空声细微却清淅。
林秀娘坐在屋檐下,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弱灯光缝补着衣物,目光却不时担忧地瞟向小儿子。
自从那日目睹父亲在竹林杀人,这孩子就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吃饭睡觉。
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站桩、练枪,与村里那些整日嬉戏打闹的同龄孩子格格不入。
“永宁,时辰不早了,过来歇歇。”游所为收功,吐出一口浊气,对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唤道。
游永宁闻声,缓缓收了枪势,走到父亲面前,黑亮的眼睛望着他,没有说话。
游所为看着儿子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心中叹了口气,蹲下身,与他平视:
“永宁,爹教你一段口诀,你仔细听,用心记,若有不明白的,随时来问爹。”
游永宁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点了点头。
游所为压低了声音,将孟三多所授的那段《青木长生诀》粗浅的导引炼气口诀,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这口诀算不得高深功法,更多是凝神静气、引导内息的窍门,但对于打熬筋骨、蕴养气血颇有裨益。
口诀不长,游永宁只听了一遍,便复述得分毫不差。
他站在原地,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消化理解。
片刻后,他眼中骤然爆出一抹精光,竟不再理会父亲,转身又走到院中空地上。
依照口诀所述,调整呼吸,配合着《莽牛劲》的桩功,再次修炼起来,神态比之前更加投入。
林秀娘放下针线,走到丈夫身边,看着仿佛入了魔的小儿子,忧心忡忡地低语:
“当家的,你怎么把这……也教给他了?他还这么小!”
游所为揽住妻子的肩膀,目光复杂:
“秀娘,你也看到了,永宁这孩子……心思根本不在别处。
他天生就是这块料,我们若强行压制,反倒是眈误了他。
与其让他自己瞎琢磨,不如正确引导。”
“可他才四岁啊!”林秀娘语气带着心疼,
“村里这么大的娃,哪个不是满山疯跑?
你看他,整天闷着头练功,话也越来越少,我真怕他憋出病来。”
游所为安慰道:“别瞎想。孩子性子是独了些,但心里有数。
你看他练功时那眼神,透亮着哩!
这是他的路,我们做爹娘的,支持就好。”
他轻轻推着妻子往屋里走:“走吧,让他自己练会儿,这孩子有分寸。”
夜深人静,卧房内。
“地契到手了,接下来就得琢磨建新房的事了。”游所为侧身躺着,对身边的林秀娘说道,“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银钱?”
林秀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答道:
“平安的赏钱,扣掉补缴地价的四十五两,还剩大概五十五贯铜钱,加之家里原本的积蓄,统共也就八十来贯吧。
今年遭了灾,竹林的出息是指望不上了,往后……”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
坐吃山空,眼看着钱匣子一点点变空,让她这个当家主妇心里发慌。
游所为何尝不知,他沉吟道:“新宅必须尽快建起来。明日我去镇上找工匠问问行情。”
提到这个,林秀娘忍不住旧话重提:“当家的,我还是想不明白,为啥非要那碧水潭?
若是要了那二十亩上田,或是镇上的宅基,哪还用得着咱们现在自己掏空家底来盖房子?”
游所为叹了口气,语气却异常坚定:
“秀娘,你看事情不能只看眼前。
那碧水潭是块宝地,对我们游家未来大有好处。
相信我,现在投入的,以后会成倍地赚回来。目光得放长远些。”
林秀娘见丈夫态度坚决,虽仍有不解,却也不再反驳,只是轻轻“恩”了一声。
“长生跟着苏夫子出去访友,也有些日子了吧?”游所为转移了话题。
“快二十天了。”林秀娘语气里带着思念,“这孩子,也不晓得捎个信回来,跟他大哥一个样,尽让人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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