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吞噬感的“出口”——那出口的意象,隐约是一个巨大的、没有五官的脸部轮廓。
这就是老吴现在的内心世界,一个被自身悲剧压垮、又被外部恶意程序入侵并试图“格式化”的绝境。
姜墨凝聚的银蓝意识体在这里显得格外渺小,他必须万分小心,既要避开那些无意识爆发的情绪风暴(被卷进去会很麻烦),又要躲避那些湛蓝色的“锁链”(被缠上就可能暴露并触发更猛烈的攻击)。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那些构成这个内心世界“地基”的、最原始、最深刻的核心记忆片段。只有理解了悲伤的源头,才能找到解开这个死结的钥匙。
他像一片羽毛,在意识风暴的间隙飘荡,左眼的感知放大到极致,捕捉着那些在混乱中偶尔闪现的、相对稳定的“画面”。
一幅画面闪过:穿着整洁保安制服、年轻许多的老吴,脸上带着憨厚而自豪的笑容,站在星光游乐园崭新的大门前,胸口别着“优秀员工”的徽章。阳光很好,孩子们的欢笑声清脆悦耳。这是……曾经的荣光与归属。
紧接着,画面骤然灰暗。同一扇大门前,老吴失魂落魄地站着,手里捏着一纸“解聘通知书”,背后是紧闭的铁门和“停业整顿”的告示。天空下着冷雨,他的肩膀垮了下去。失业,意味着什么?对那个年代、那个年纪的他来说,可能是天塌地陷。
画面再转:一个简陋但温馨的出租屋里,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小蕊)躺在小床上,咳嗽着。年轻的老吴(或许那时还不算老)蹲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担忧和无力。床头柜上散落着药瓶和皱巴巴的钞票。疾病的阴影笼罩。
然后是最残酷的一幕:医院苍白冰冷的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味几乎要穿透记忆的屏障。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老吴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手里攥着的,是一张小小的、女孩的照片。那张照片,和游乐园设备间墙上那张被摩挲得模糊的全家福里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自责的毒藤从此生根发芽——“如果我没失业……如果有更多钱……如果能早点发现……如果……”
这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染血的玻璃碴,散落在这个内心世界的各个角落,持续释放着痛苦。而那些湛蓝色的“锁链”,正精准地缠绕在这些片段上,如同水蛭般吮吸着痛苦,并将其放大、扭曲,再输送给那个“无面”的出口。
姜墨明白了。那个“无面人”,不仅仅是噩梦工厂的恐怖符号,它在老吴的潜意识里,更是他所有自责、无能、失败感的聚合与放大。它之所以没有脸,因为它的脸就是老吴心中那个“失败的自己”。它追逐受害者,也象征着老吴内心无法摆脱的、对自己无休止的追责。
而这一切的起点,那台废弃的脑波实验仪器,很可能是在老吴最绝望、流浪到游乐园废墟时,无意中接触到的。仪器残留的能量(那些暗蓝晶体)与他巨大的悲伤产生了共鸣,无意中“激活”了某种功能,或许最初只是放大了他的痛苦记忆,让他产生了一些扭曲的“幻觉”(比如以为能听到女儿的声音)。但随后,当羽梦科技或“神骸计划”的人员在此地建立噩梦工厂时,他们发现了这个现成的、高质量的“污染源”,于是将老吴无意识散发的痛苦波段,纳入了工厂的“能源采集网络”。
老吴,这个悲伤的守墓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噩梦的一部分,既是燃料,也是本地的一个“信号增强器”。
要救他,不仅要驱散那外来入侵的湛蓝“病毒”,更要帮助他……直面并化解那份积累了十几年的、沉甸甸的悲伤与自责。
这不是单纯的技术活儿,这涉及到人心最柔软也最顽固的部分。
姜墨的银蓝意识体在记忆碎片的风暴中稳住身形,看向那些被湛蓝锁链缠绕得最紧的核心痛苦记忆。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可能是这次潜入中最困难、也最微妙的部分——不是强行斩断锁链,而是尝试去……理解和安抚那些痛苦,削弱它们与湛蓝能量的“亲和力”。
他调整了一下“频率”,让自身银蓝的光芒带上了一丝温润的、类似兰芷汐引导声中的抚慰意味,然后,朝着那幅“医院走廊”的记忆碎片,缓缓飘去。
外面,现实世界。老吴的身体依旧在轻微颤抖,眼中蓝光与混沌交替,但攻击的态势被兰芷汐持续的声音引导暂时抑制住了。兰芷汐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高精度、高强度的意识引导极其耗费心神。
赵志刚紧紧盯着现场,耳麦里传来外围小组的汇报:“仓储区那辆无牌厢式车仍无动静,未发现人员返回。但监测到一丝非常微弱的、指向游乐园方向的加密信号波动,一闪即逝,无法追踪源头。”
暗处的眼睛,还在看着。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在姜墨的意识感知边缘剧烈翻滚、融化、重组。他“站”在那片由绝望、消毒水气味和冰冷白光构成的“医院走廊”记忆空间里,自身银蓝色的微光是这里唯一异质的存在。
这里的时间是凝滞的,痛苦却是流动的、循环的。他能“听”到老吴(吴建国)意识深处反复回响的自责低语,如同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