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澄心堂内。
钟谟坐在澄心堂内的木椅上,神态有些不自然的四处张望着。
钟谟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钟谟略带好奇的盯了他一眼,却是半口大气也不敢出。
不同于现代外交官身份的高贵,他在后周可是没少受委屈。
这消息宛若天打雷劈。
思索至此,他钟谟也算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大不了到时候主动辞官做个小民,不去管这朝堂之事的烂事了。
“钟大人。”感怀着,李煜的声音从后堂传出。
案头摊开的《盐铁论》压着半张澄心堂纸,墨迹未干的“平准法“三字力透纸背。
李从嘉故意晾了钟谟几分钟,一是为了提点他当时立储站位不对,二是为了显得自己有排场。
“不知太子殿下召臣所谓何事?”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茶杯,示意他品鉴。
无论这庆功宴是谁办,他钟谟都不会感到违和。可偏偏是李煜,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扬州漕船月前沉了三艘。”
他推来盏君山银针,钟谟在后周待久了,免不了受到一些威胁。
通敌叛国,砍头的大罪啊!
更加令人感到惊悚的还是这位即位不久的太子爷。
遥想当时疯狂向国主李璟拱火使劲,推举李从善担任太子之位,现在他的冷汗就忍不住哗啦直流。
“殿下要老臣如何效命?”
他想起书中记载重瞳小儿最善蛊惑人心,此刻方知蛊惑人心的不是妖术,是算无遗策的阳谋。
心里想着,他就这样跪着,埋头一句话不说。
身子骨一软,又是跪了下去。“咔擦”一声脆响,是关节骨许久未活动发出的警告声。
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
“钟大人将自己比作姜太公,不知道哪个有缘人才配做你的有缘人。”
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这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他狠狠磕上几个头,心情已经是复杂到了极点:“臣不敢,不敢!”
叫你这老家伙有眼不识珠,今日不好好整治你一番,难免今后会惹下什么祸事。
这澄心堂是他李煜平时办公之地,庄严肃穆的气氛比其他什么部门只多不少,今日让你前来赴宴就是为了让你钟谟看看我李从嘉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做太子,做这江南的国主。
钟谟心中已是诚惶诚恐,闻听此言立马抬起头来对上了李煜的双眼。
钟谟只觉得眼前少年带给他的压迫感比上当今江南国主,只多不少。
心中思绪已乱,钟谟无言其他,只是连忙点头,又磕了几个响头。
“之后被调遣去往后周,想来郁郁不得志吧……”
“谈不上。”钟谟语塞,明明赞同却还是选择了搪塞过去。
李从嘉突然打断了他:“昔年大官修海堰,盐户立生祠以祀——不知钟卿可愿做这金丝?”
这话说完,钟谟也是当即明白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想法,不由得倾佩的望了他一眼。
他忽然以额触地,官帽滚落处露出华发。
………………
陈觉最近越发是嚣张跋扈了,一想到这儿,他的胸膛就止不住的疼。
李璟眉头舒展。
就说朝中官员表面上笑脸相迎,实则大多数背地里暗自较劲。
他接过老太监手中的奏折,翻阅起来。
保大初年他力推此法遭世家抵制,而今视作庸碌的六郎竟重提旧策。
“钟谟在澄心堂逗留两个时辰。”亲信宦官跪呈密录,“其间三次叩首,离去时携《盐铁论》抄本。”
能够让为人孤傲的钟谟心甘情愿的叩首三次?
等了片刻,李璟不由得发出了感叹:“明日让冯相与陈枢密入宫。”
想要变法自然是好事,不过你总不能只说服我一个人。
明日尚且能够见到分晓。
注释:
②:扬州漕运事故见陆游《南唐书·食货》
冯延巳是五代十国时期著名词人、宰相。仕于南唐烈祖、中。他的词多写闲情逸致,文人的气息很浓,对北宋初期的词人有比较大的影响。宋初《钓矶立谈》评其“学问渊博,文章颖发,辩说纵横”,有词集《阳春集》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