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六年冬的汴梁城，宣德门积雪压塌了前唐留下的鸱吻。
这一年柴荣死了，南唐太子李弘冀也没有逃过劫难。
枢密院新制的“应天历“摊在龙墀下，王朴临终前推算的“木星犯太微“天象，正应在他执掌的禁军虎捷军调动文书上。
范质捧着《平边策》的手稿，瞥见赵匡胤在“先南后北“四字旁画的狼头符——这是契丹细作传递密信的暗记。
“李从嘉？”赵匡胤突然嗤笑，将南唐密报掷入火盆。
他摩挲着腰间玉斧，这是上月平定李重进叛乱时，从扬州大明寺佛首劈下的战利品。
自古以来，暗探这个职位就是个香饽饽，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
当今圣上年幼，自己学周公辅政终究不是出路。
赵匡胤的指节叩在淮南舆图上，震得烛火摇曳：“李璟也是老糊涂了，选个痴呆儿作太子”
幕僚赵普躬身递上密报：“探子说这李煜整日填词作画，连澄心堂都改成了书房。”
赵匡胤突然大笑，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当年先皇三征淮南，李璟吓得缩在金陵发抖。如今他儿子倒是出息——”他拔出佩剑钉住建康府位置。
剑穗上的玉环撞出清响，赵匡胤的嗓音陡然低沉：“传令曹彬，把水师调到瓜洲渡。等开春冰化，我倒要看看这位太子殿下，是继续写他的春花秋月，还是跪在船头哭爹喊娘！”
“都点检真要打南唐？”赵普身旁的李处耘闻言，立马开口劝阻道：“契丹还在北边虎视眈眈...”
在后来的陈桥兵变中，李处耘也是立下了从龙之功。
他作为顾命大臣，面对眼前赤裸裸的权力诱惑，实在是难以把握。
赵匡胤抓起大殿炭盆里的铁钳，自在的挥舞了一番：“看见这道淮水没有？南唐就像这炭块——”
“不过听说李煜与他夫人周娥皇倒是恩爱有加。”
赵匡胤思绪一转，回到了当初柴荣离世的那一日。
显德六年（959年）六月十九日（7月27日）
七岁的小皇帝画像被风掀开一角，那双稚嫩的眼睛在阴影里竟透着符太后的精明。
他抓住赵普的腕子，甲胄鳞片扎进对方皮肉。
柴荣想要赵匡胤做周公，但是老赵的眼中倒是觉得这个位置并不好坐，至少自己与符皇后的意见不一定得到统一。
石守信掀帘而入时带进塞外的风雪：“大哥真要学郭威？”他腰间的契丹弯刀有意无意指向赵匡胤咽喉，“别忘了当年邺都兵变，郭将军可是断发立誓...”
“放肆！”赵匡胤的玉斧劈断案角，碎木溅到一旁李处耘脸上。
手指在舆图上划出弧线，恰好绕过符太后娘家所在的澶州。
赵匡胤挥手劝退众人，只留自己一人待在了营帐之中。
柴荣仁厚，若非遭遇不测，自己说不定也甘愿做他手中的利器。
赵匡胤的瞳孔在阴影里缩成针尖：“陛下啊陛下…………你留给我的到底是忠臣枷锁，还是乱臣铠甲？”
注释：
②：周世宗《平边策》提出统一方略，《册府元龟》载其“先取江南，次及燕云“。
④：陈桥兵变前确有“契丹入寇“警报，后世多认为是赵匡胤集团制造。（《涑水记闻》卷一）
石守信（928年～984年），开封浚仪（今河南省开封市）人，五代、北宋时期将领。太平兴国九年，石守信去世，享年五十七岁，谥号武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