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大殿的时候,陈觉和冯廷巳早早便候在了一侧。
与往日百官殿前议政不同,眼下的气氛明显要轻松缓和了许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
“钟御史好久不见。”冯廷巳挤出笑脸,上前半步和善的说道。
钟谟一把抓住冯廷巳的手,颇为热忱的回应道:“冯相乃国之重臣,要多加注意身子骨才好。”
最令他感到不满的是钟谟竟连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甩给他,完全没有将他这个枢密使放在眼里。
说着,就伸出手请钟谟入座。
到了位置,钟谟将目光重新聚集在了李煜身上,不再发话。
李从嘉知道他话中有话:“承蒙冯相关心,只是我最近睡眠欠佳,想来也有太子妃的责任……”
拍拍马屁嘛,是个职场人都会的。
再加上他的把柄多多少少都掌握在手里,想来今日也不会怎么刁难自己。
李煜已经将话说到这般地步了,若是自己再多加刁难,反倒是显得他这位宰相小肚鸡肠。
想到这儿,他眉头紧锁,拱手以示回应:“承蒙殿下的信任。”
李璟在屏风后听的真切,也是啧啧称叹了一番。自己这个小儿子,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煜带头问安,各回其位。
李从嘉心中若有所感,今日的朝堂议政,分为了两拨人,始作俑者则是自己的这位“好父亲”。
李从嘉立马回过神来,正襟危坐:“齐桓公设盐官计口授盐,岁入倍于田赋。”
李璟轻笑一声:“你倒是反应的快,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本朝的朝政。”
“儿臣有三策。”李煜神情一顿,心中思绪翻涌:“一曰平准官盐,二设常平仓,三行盐引法。”
盐引分为长引和短引。长引销外路,短引销本路。严格批缴手续和缴销期限,长引1年,短引1季。
钟谟稍显吃惊的看了李璟一眼,他也没想到李煜会这般直接的切入主题。要知道盐引之术,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大官的利益啊……
他递给李煜的奏折,可从未教过他这般行事啊。
………………
如同钟谟所料,李煜开口不久,陈觉便跳出来开口反驳道。
李从嘉露出内里絮着的沙土,“此乃扬州官仓之盐——盐户熬断脊梁,百姓食沙充饥,独肥硕鼠!”
“臣请设盐铁使,以平准法调控盐价!”话已至此,钟谟也是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谏言道。
陈觉说的倒也不夸张,一旦盐引法实施,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商脉造成损害。
陈觉的象牙笏板顿在半空:“殿下欲效亡汉旧制?”他绯袍上的仙鹤补子随冷笑颤动,“可知王莽改制之祸?”
“谬矣。”
“诸卿俸禄可够吃盐?”
“太子慎言。”李璟咳嗽了一声,似乎也没有想到李煜这般威猛,竟敢直接内涵陈觉。
定了定心神,李璟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不发言的宰相冯廷巳身上。
李从嘉愣了一下,将目光转向了闭着眼睛沉思的冯廷巳。
“老臣认为,太子殿下的变革之法倒是可行!”
注释:
②:南唐盐价数据见《南唐书》官价与黑市价差达四倍。
④:《宋史·通货志》,“盐引每张,领盐116.5斤,价6贯。”盐引法沿用至明清两朝。明初盐商须赴边塞纳粮,再由官府酬给盐引,称之开中法。晋商以山西地缘优势,获利万巨,盐商形成行帮,称为“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