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物是人非(一)
一一握着匕首的人,居然是孟芳。
张泽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许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死于一个没有修为的农妇刀下。
他喃喃动了动嘴唇,依稀分辨出是“为了大业"四个字,便一头栽倒了地上。执法堂弟子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被所有人忘记了的农妇,会在这时候不顾性命地扑上来。南问柳的呼吸几乎停滞,从张泽道破了她的身份开始,她就有些心心神不宁。这些年她躲在学宫里混日子,除了沈珮便从未见过其他故人,那些血腥的算计都与她隔得很远,遥远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可上天要她逃不掉,过去的阴影终于还是会找上来。就算青翎卫统领南问柳死在了赤水滩一战,以身殉国,但云嘉学宫的柳夫子依然过不了安生日子。孟芳松开发颤的手,踉跄着跌坐在地。直到这时她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来。
何且歌不在,她没有认识的人,环视了一圈,下意识抓住最近的南问柳:“仙、仙长,这种坏人该杀的,对吧?”
南问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低低叹了口气。她当然觉得张泽该死,如果只有她自己,肯定早就把张泽杀了。只是眼下执法堂和林家的人都在,后者本来是打算把张泽带回去审问的……她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格在林之鹤与孟芳中间一-以前的林之鹤她了解,不会对平民出手,但现在毕竞足足五年未见,对方还是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她不敢赌。
“冬儿就是被他们北凌人害了是不是?“孟芳仰起头,浑浊瞳孔里映出南问柳的影子,“我,我就是……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恨……南问柳拍了拍她的手背,权当安慰:“恨就恨吧,你比任何人都有理由杀他。”
林之鹤的剑方才已经到了张泽心口,怕波及到孟芳,又不得不半途收了回去。那一剑势头太猛,强行中断的反噬让他身形微微晃了下,林之钰慌里慌张地赶过来扶住他:“哥!”
林之鹤狠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抬起眼时,那点猩红的颜色便消失了,像是幻觉。
“罢了。"他道,“我方才也准备动手。”这便是不追究的意思了。
南问柳让人先把孟芳带了下去,又笑吟吟地转过身:“孟芳动手是为女儿报仇,情有可原,倒是林少爷与此事根本没半毛钱关系,着什么急?”林之鹤沉默不语,他立在三步之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从南问柳现身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南问柳挠了挠下巴。
“奇怪,我脸上没什么东西吧?”
沈珮默不作声地站到她旁边,闻言摇摇头,笑了一声。从前同窗的那些时候,林之鹤就不爱说话,好在他身侧的人,比如上官杰,比如林七,都是个顶个的话痨,因而也不会冷场。如今林七被林家调回去照顾林屿墨,上官杰更是死在了战场上--因此冷场的时候,便没有人来打破这个僵局了。
沈珮悄悄捅了捅她的胳膊,传音入密道:【看这架势,他明显对你旧情未了啊。】
南问柳屈指敲了敲剑鞘,也小声回。
【我这么优秀,爱上我也是人之常情。】
沈珮笑容有些无奈,对此不予置评:”
寒风倏地掀起满地竹叶,裹着粘稠的夜色从廊下穿过。天已经黑了,月光越过竹叶间的缝隙撒下来,像是碎玉一般。邺都的月光从来不曾变过,今夜的月色依旧美好,就像是八年前,他们在云华楼的屋顶上分享蟹肉的时候。
沈珮终于是忍不了了,广袖一展,挡住了林之鹤的视线。“抱歉林少爷,我们学宫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是请回吧,您胞弟看着马上就要拔剑砍人了一一”
林之钰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握剑的手,恶声恶气道:“你、你胡说!”林之鹤压着他肩膀将他推到身后,又抬头望了南问柳一眼:“他提到了那枚簪子。″
“所以?”
“能让我看看么?”
南问柳笑道:“不行哦。”
那是师父的遗物。师父为人低调,平日里行踪不定,这世上根本没几个人认得他,他也没留下来什么东西--那枚白玉簪,就是能证明姜奕存在的唯一一件东西了。
害死师父的就是林家人,她怎么可能答应林之鹤这个请求?林之鹤默了默,忽然道:“你还是这般油盐不进。”他迈开步子朝这边走了两步,玄色大氅被夜风荡开,像是在他身上披了一层月色。
“阿柳,你总说我们世家高高在上……可你又何尝向谁低过头?”他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却渐渐带上了明显的颤抖,“怪我没有早些看出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们之间,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是呢,我命如草芥不错,但我学不会摇尾乞怜。"南问柳抬眸,“林少爷想要回到过去那时候?可以啊,只要你现在宣布林家倒台”“你明知这不可能。"林之鹤眼底风暴翻涌,下意识来抓她的手腕,“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一一”
“又想保全林家,又想旧情重燃,"南问柳轻飘飘躲开了他的手,笑道,“人总不能既要又要吧?”
林之鹤僵住。
“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