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故地重游（一）
晨光破晓时分，梧桐巷外传来了脚步声。季长安守在门前，远远望见两道人影自薄雾中行来，不由得狠狠松了口气。“柳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他快步迎上前，却在看清南问柳身后那人时骤然住了脚，“…林哥怎么没去商队那边？”
林之鹤肩上落满霜雪，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季二公子若是不愿见，自可闭目塞听。”
季长安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转头去看南问柳。青衣女子裹在厚重的大氅里，全身捂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尾却泛着不自然的红，像是被春风揉皱的桃花瓣。
季长安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总感觉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王志呢?"南问柳开口时嗓音沙哑得厉害。“睡过去了。"季长安叹了口气，“他喝醉了，看见我就想起在学宫的时候,然后就开始发酒疯，我不敢刺激他，只好在外面守着……柳姐姐，接下来怎么办？南问柳抿起唇。
“我已经和沈珮传过讯了，后日商队返程，你带着王志先跟他们回去。“她顿了顿,“我想亲自去一趟殷州，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季长安猛地瞪大了眼睛。
“殷州…那里可早就是一座死城了！”
“我知道。”
南问柳目光悠悠，穿过庭前落雪，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梧州府衙正厅的墙上，那副满是桃花的画作。
可惜承意三年，漫山遍野的桃花尚未来得及开，便败在了尸山血海里。季长安急切道：“殷州枉死的百姓太多，怨气早就化作了活尸……你去哪里做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轻声说，“再说，我总是要回去的……早就该回去了。”
“别忘了，还有江浸月躲在暗处一一”
“正好。”南问柳笑了笑，“她肯定会跟上来，与其留在梧州波及到平民百姓，不如直接把她引到殷州去。”
季长安病急乱投医，转向她后面的人：“林哥你不劝劝？就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何必劝。"林之鹤随手掸去袖上残雪，淡淡道，“我与她同去。”季长安顿时噎住，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南问柳嘴唇似乎有些肿，而林之鹤虽然仍端着架子，脸上却还残留着薄红…似乎，是巴掌印？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耳尖腾地烧红起来：“等等，你们……昨晚，昨晚不会是一一”
惊鸿剑的剑鞘重重砸在他脚边，季长安立刻噤了声。南问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强装镇定道：“少打听大人的事。”“我今年二十一了！"季长安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林哥也就比我大两岁！“哦。”南问柳道，“少打听师兄师姐的事。”季长安跳着脚正想反驳，林之鹤指尖忽而凝出冰棱，将他鞋尖与地面冻在了一处。季长安猝不及防被吧绊了下，踉跄着扶住门框，气急败坏道：“你们林家人都什么毛病！”
南问柳挑眉望向林之鹤，林之鹤却神色如常：“雪天路滑，当心心些。”“你管这叫路滑？"季长安气急败坏，“柳姐姐你看他一一”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南问柳颈侧隐约露出半枚红痕，被大氅的毛领遮得断断续续，像是雪地里的红梅。林之鹤不动声色地错身挡住他视线，顺手将南问柳身上的衣服拢紧了些。
季长安藏在袖子里的指节捏得发白。偏偏林之鹤于此刻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季长安的怒火顿时被他这个眼神点燃了，咬牙切齿道：“别想丢下我，我跟柳姐姐一起去！”
“不可。“林之鹤冷漠道，“你负责看着王志。”这两人中间总夹杂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火药味，并不仅仅是家族之间的矛盾，到底是什么南问柳也说不上来，只好归结于磁场不合。季长安一脚踢碎冰碴，碎雪溅上衣摆：“他不过是个醉鬼！林哥手下那么多人，随便派两个看着不就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着什么心思！你分明就是故意支开我，想
“王志是唯一能指认江浸月与方诺的人证。"林之鹤说得冠冕堂皇，“他若出了差池，一切都前功尽弃。”
“那你带着王志回去啊！我跟着去殷州一一”林之鹤道：“你去？你应付得来殷州的活尸么？”季长安骤然失了声。
他别过脸，盯着房檐上的新雪，声音闷在风声里：“……什么时候动身？”“今夜子时。"南问柳道，“走官道太显眼，我们沿着浔河绕过去。”季长安还是不服气，哼哼唧唧了半天，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药瓶。“殷州太久没人去过了，空气里可能有尸毒，带上避瘴丹。”他神情忽然低落下来，垂着头，有些恹恹的：“我控制不好麒麟火，一直炼不出上品的避瘴丹，这一瓶还是我姐姐留下来的…只剩下这一瓶了。”南问柳接过药瓶的手顿了顿。
在场三人同时无言了片刻，片刻后林之鹤淡淡打破了沉默：“令姐确实优秀，相比之下后来者太逊色了。”
季长安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令姐十七岁就能炼出极品避瘴丹。“林之鹤道，“你该多学学她，别总盯着别人的事。”
南问柳嗅到了越发浓重的火药味，季长安整个人突然绷紧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垂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