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顺毕竞跟祈填情份不同,不由问起裴夫人:“不知道老夫人如今身体如何?”
程嘉束擦了擦眼角,道:“晚饭后去看时,大夫开了药,那时便好了许多。此前去瞧,也已睡下来。想来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又道:“明天上午我再去看看老夫人,明天一早记得再请王太医过来瞧瞧。这个时候,老夫人的身体最是要紧,再不能出什么意外了。”常顺常安皆恭身称是。
第二日一早,程嘉束便带着祈填一起去给裴老夫人请安。裴老夫人已经起身,坐在椅子上,神情萎靡。一旁的桌案上放着药碗,还在腾腾冒着白汽。
程嘉束行了一礼,柔声道:“老夫人,汤药煎好了,不若媳妇服侍您用汤药?”
裴夫人抬头,阴沉沉看了程嘉束一眼,忽地流下泪来:“你这毒妇,天生晦气,我儿子就是生生被你克死的,我要你替我儿子偿命!”说罢,竟是从怀中取出一把剪刀,往程嘉束颈中刺去。瞧这样子,竟似准备许久,就等着程嘉束来一般。
她这一下来得突然,众人皆惊,只有祈彦毕竞反应较常人快,起身便挡在程培束身前。他身量高大,那剪刀便只扎到他肩膀。旁边的婆子见祈彦动作,亦是反应了过来,上前死死抱住裴夫人,是以剪刀不过扎破个口子,渗出些血迹出来。
众人一片喧闹间,外头传来一声怒喝:“这是怎么了!”原来是祈荟年夫妇过来了。祈荟年见屋内一团乱象,祈彦用手捂着肩膀,一旁的丫头正拿着药瓶,欲给他上药。
裴夫人身边的婆子赶紧小声将事情说与祈荟年听。祈荟年闭了闭眼,深叹了口气。只是此情此景,她却是再说不出指责一丝母亲的话出来。
只能转而问祈彦:“彦哥儿,你可要紧?”祈彦摇摇头:“不妨事,只破了个口子罢了。”祈荟年顿了下,方态度极委婉道:“彦哥儿,你祖母她,她是伤心得糊涂了,你莫要与她计较。”
她自是知道母亲与弟妹还有祈彦这个孙子的关系尽皆不睦。如今却是要在这母子手底下过日子,她那脾气,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委屈?加上伤心弟弟之死,激愤之下,才有此之举。
实在不行,便将母亲接去安国公府住上一阵罢。祈荟年疲惫想道。祈彦并无半分怨怼之色,只神色哀凄道:“祖母没了儿子,我没了父亲。我们心中的痛楚是一样的。我只恨自己不能替父亲去死,又哪里能与祖母置气。父亲不在了,我只有替父亲孝敬祖母,才能让父亲九泉之下,走得安心。祈荟年再忍不住,泣不成声。她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如今竟离她而去,怎么不叫她伤心难过!
便是裴夫人,那一剪子也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如今瘫软在椅子上,闻言痛哭失声:“我的儿啊!-
祈彦见此情形,唯有拭泪。转眼看到祈晟立在一旁,便唤他过来:“一弟。我平日里还有外头的事要忙,祖母这边也不能时时照看。祖母最疼你,这里,便交给你了。务要好生照料祖母,有什么事,赶紧叫我知道。祈晟垂首称是。
祈荟年见祈彦行事稳妥,又识大体,知道孝悌,终于放下心来。外头终是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忙,祈荟年留下照看裴老夫人,程嘉束便与祈彦告辞离去。
两人缓缓而行,丫环婆子远远跟在后面。
行至半途,祈彦驻足停下,看着天际,默不作声。程嘉束亦不说话,只是安静立在一旁。
半响,祈彦才哑声道:“她是我父亲的母亲。“<5人死债消。裴夫人纵有再多不是,可是父亲是为救自己而死,他固然对裴夫人没有什么祖孙之情。但父亲既已不在,那他也会忘掉前事,代父亲孝敬祖母他知道母亲会明白自己的心情。
果然,程嘉束点点头,温声道:“是,她是你父亲的母亲。祈彦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
他原本不觉着自己跟父亲感情有多深,只是人不在了,才觉得心中失去好大一块,痛彻心扉。
程嘉束不觉也叹了口气。父子之情终究与夫妻之情不同,更何况他是为了祈彦而死。祈彦本就是个恩怨分明的孩子,又怎么会不伤心难过。她理解孩子的心情,也尊重他对父亲的追忆。祈填的丧事极尽哀荣。毕竟是为了护卫王驾而死。皇帝第一天便遣了人致奠。又因祈彦在围场遇刺一事中奋勇杀敌,亦对他有多加褒奖。后面裴夫人伤心儿子之死,终是病倒,祈彦祈晟兄弟二人,为宽慰祖母,日日在裴老夫人跟前伺候值夜,亲奉汤药,不假于人。皇帝也派人探视过裴老夫人,内官亲见祈家二兄弟侍奉祖母的孝行,大为感动,亦是在御前颇为赞许,朝安皇帝亦是感慨不已,再次下旨褒奖。一时之间,熙宁侯府分外引人瞩目。众人皆知,便是如今新任的熙宁侯丁忧在家,也是深得圣眷。待得他起复之时,怕是立时便要受到重用。
祈填过世,也请了高僧道人做法事,送亡者往生。因还有高堂,故而程嘉束只给他做了三十六天的水陆道场。
又停灵四十九天,方下葬入土。
先人入土为安,接下来便是家人在府中给他守孝了。程嘉束给灵位上了一柱香,又烧了一叠纸钱,哑着嗓子吩咐了值夜的婆子警醒些,这才出了灵堂。
将出院门,一阵夜风拂来。程嘉束不由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