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故人
屋内,南枝靠在墙面,对话一字不落地落进耳边,她磨了磨牙又强行挤出一丝笑道:“云团,你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吗?”云团懵懂摇头。
她翘起唇道:“往外看一眼就知道了。”
门外的白文摸摸脸颊,尴尬地看了眼自家大人,本就站在理亏那一面,单从口舌之争怎可能赢过,连带着他也跟着矮了一截,面上无光。陈涿轻咳了声,上前几步走到屋内,靠在门框边,距南枝只有几步的地方。阳光稀疏地从门外透进来,在地上投着暖黄光线,又分出几丝拂在两人衣摆鞋面上。
云团将几摞书堆放好了,擦擦额角汗就见两人别扭地隔着间距站着,她刚想说话却被白文一把拽住,拉着便往外走道:“云团,你上回给夫人在膳房端回来的糕点叫什么,我回回去膳房怎么都寻不到呢一一"话刚涌到喉间,就被一拉一拽地走了。
屋内外霎时安静下来,陈涿侧首看她一眼,朝那处挪动了几步,试探着伸出手勾住了她的指尖。
南枝拧起眉,用力想拽出食指却没成功,身旁气息却愈发靠近,她五官皱成一团,刚准备抬脚狠狠踩他的靴面,肩侧忽地搭上重量,耳边传来轻浅的声线:“知道错了。”
他俯下腰身,侧着身形,将额心搭在她的肩上,手心紧攥她的食指以防她逃跑,一身玄衣温顺地垂下袖摆,纠缠少女的浅粉衣裙,被窗中风吹动着宛如飘摇幡旗。
南枝眼睫如蛾翅般扑簌着,仍从鼻尖轻哼了声,目不斜视。雕虫小技,她才不会被打动。
陈涿抬起脑袋,折着光的眸子落在她的侧颊。几丝碎发勾住他的眼睫,又撩向南枝的脸颊,灵动地来回摇曳着,她被挠得难耐,仍忍住理顺发丝的念头,他却伸出指尖,将那几根胡乱摆弄的发丝撩到耳后。
指尖冰冷,轻轻划过肌肤,她不禁想到了走到枝梢下便会掉落的雨水,顺着面颊,一直淌到怒火烈烈的胸口。
她终于睨他一眼,清浅瞳仁中映出一点溶影。陈涿趁势,手心心攥住的食指一点点扩张,直至拉住整只手,解释道:“此次危机四伏,好些人都在暗中窥视着,只等找到些纰漏,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难保不会拿你开刀。为保周全,我这才没多言,并非刻意想瞒你。”南枝心里那团火却又重燃起来了,那晚她一路奔波到城外,见着满地木屑残骸,陷入泥地的车轮印一直滑到了山崖边,她看着四周,身体快被风托着往上飘,只剩下一颗沉重又压抑的心在下坠。那一瞬真以为他被暗害,跌进了山崖底做戏做的果真周全。
她面无表情,大力扯回了手,泄愤地抬脚狠狠踩向他的脚面,又觉不够地碾了两下,这才稍稍平息心口火,转身一刻不停地往外走了。陈涿手心空落落的,尚还不知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就见着她出了房门,声线波动着笑意唤起"云团",依旧是欢快雀跃的好心情。他孤零零站在墙边,少有地生出了无计可施的窘顿感。连着几日,南枝该吃吃该笑笑,夜里就抱着一卷被褥,厚着脸窝进了惇仪殿下的榻里,每每陈涿想寻她说话,自顾自念了半天,她就连眼皮都未抬分毫,大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魄力。
大
柳家摊上的案子交给了高栋,几乎是在办差的隔日,就以证据不足的由头将柳家母女从牢中放出来了。南枝撑着伞,望向被幽幽烛火映着的阴暗牢道,里面走出了相互搀扶的两人。
郑氏一仰首就见到了南枝,热泪涌到眼尾,蹒跚着几步上前就死死攥住了她的手道:“南枝,母亲夜夜惊惶,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幸好,幸好母亲还活着,还能再看看我的女儿。”
柳明珍见着这幕,神色微僵,默不作声地走到了郑氏身旁,扶住了她的臂弯。
南枝看向被紧箍着的手腕,垂目收回了手,只道:“走吧。”她转身,率先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郑氏用指腹擦着眼角,应了声喋喋道:“不过母亲在牢里也并未受什么委屈,先前沈言灯极照顾我们,说话也是温言温语,至多只是牢房有些阴冷。只是偶尔闲暇时,我总是想到你,想到你会不会被我连累,受了什么委屈。”南枝听着,缓缓垂下了眼睫,语气稍柔道:“先前沈言灯是不是让你写了什么证词。”
郑氏不明所以道:“沈言灯说写了那份证词,他就可在其中转圆,此后不久就能将我们从牢中放出来,我在牢中待得头晕眼花,并未瞧仔细,是明珍仔纸看过说没问题的。”
柳明珍缩了缩肩膀,避开她投去的视线。
她顿时生出一种水漫口鼻的无力感,闭了闭目劝道:“京中多事,你们又牵涉进了这种案子,为保无恙,过几日你们就回扬州吧。”郑氏皱起眉:“南枝你不和母亲一道回去吗?难不成你真要继续留在那陈家,我听说此次案子的由头就是那陈涿,你在这太过危险,就和母亲一起回扬州吧,如今柳家是母亲做主,绝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事。”南枝将伞交给了马车旁的小厮,踩着脚凳,掀帘上去。郑氏见她不答,眉心拧着刚准备继续劝阻,绝不能留在这种虎狼窝,忽地余光瞥见一锦袍,脚步瞬间瘫软,几乎是靠在了柳明珍身上,她颤着声线问道:“那是谁?″
小厮看了眼,恭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