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腌果
偌大陈府,春去秋来,没留什么岁月痕迹,唯有一点点碎雪盖住了青瓦廊头,又伴着凛风积成了形。
窗外天光已暗,南枝早早用了晚膳,浑身都暖出怠意,便窝在了榻上,随意拽了本书翻阅着,眼皮将要粘在一块时,响起了脚步声。陈涿手中端了碟梅子糕,缓步走入,看她满脸困意道:“今日都睡到了响午,怎地这般困?”
南枝掀起眼缝,瞥他精气神颇足的嘴脸,不愿搭理地从鼻尖哼了声,她是响午才醒,可又是什么时辰睡的,心中没点数?陈涿将梅子糕递到跟前道:“膳房刚送来的,说是梅子不值时令,但今日响午后恰巧瞧见小贩,买了点腌梅,味道因是差不了多少。”她一动不动,抬眼看他,扮起可怜道:“没有手。”陈涿无言,捻了块最小的递到她唇边,南枝咬了一口,没滋没味的舌尖瞬间涌满了酸甜,这才心满意足地给他挪开了位置。他将被咬了一口的糕点收回去,瓷碟放在了桌上,掀开被褥进去道:“晚上用这种面食不好,吃一点就够了。"说着,将人往怀中一拉,升腾起的热意贴在一起,燥得人没法静心。
南枝不满地拧了拧他的腰,想要抗议却又懒得张口说话,便就着烛光将最后一点字看完。
屋内烛火刚燃,在青帐上摇曳出阴影。
陈涿眸光稍暗,不经意问道:“赵临走后,我在府中等了你许久,都没见你回来,说好今日只在府中的,你去了何处?”南枝随口道:“去了趟昭音那,又去了方木那。”陈涿没听到那令人烦厌的名字,眉峰稍扬,语气轻淡道:“赵临说沈言灯受了十脊杖,若有空闲,倒应当去府上探望一番,毕竟昨日还特意到了府中贺你生辰。”
南枝满脸警惕,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伸手捂住他的嘴道:“食不言寝不语。”
陈涿却将她的手拉下来,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的指腹,刚静默了一会,蓦地又开口道:“若有一日,我与沈言灯都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你会先去看望谁?南枝…”
她将书卷一扔,敷衍道:“你你你。”
陈涿追问道:“若你手上只有一份伤药,会给谁?”南枝:“你你你。”
陈涿勉强满意,终于松开她的手,掩在被褥下的指尖搭在在她的心口:“那谁是南枝心里最重要的?”
南枝眨眨眼,伸出指头一个个掰起来:“昭音,方木,惇仪殿下…凝欢,巷子口那个卖炊饼的大娘,还有她卖的猪肉馅炊饼…”算了会,终于得出结论道:“你应该能排在前一百。”
陈涿沉默了。
南枝见他被噎住,得意地打了个哈欠,刚准备入睡,耳垂却泛起一点湿热,舌尖反复打着圈,她浑身一燥,很快从耳垂红到了脖颈,不得已撬开了眼皮,含糊道:“不许亲我。”
陈涿松开了齿,捏着她的手指向烛盏,颇有道理道:“天色还早,若是这时就歇了,明日说不定天光还没亮就醒了,到时府中下人都没起,只能躺在榻上无事可做,不如夜里晚点歇,按时晨起。”南枝挠挠脸颊,莫名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可又莫名有点怪异。她犹疑道:“怎么听起来不大对劲?”
陈涿正色道:“而且你方才用了糕点,吃完便睡对脾胃也不好。”南枝轻嘶了声,满脸后悔。
陈涿的指骨清瘦又修长,埋在被褥里是很明显的突兀。四周极静,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南枝拽着他的衣领,埋在胸口的喘息终于泄开,软着身子,双颊通红道:……只能半个时辰。”陈涿应得极快,面上坦荡荡,瞧不出半分抵赖的可能。这边方才应下,木门外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白文的声音道:“大人,国公府那边有人来寻,道是有人暗中递了份信笺入府,内容关系重大,大人还是去瞧一趟吧。”
帐内陈涿僵住动作,抬起手捏捏眉心,半晌没动。南枝幸灾乐祸地往榻内缩了缩,翘起唇,又关切地拍拍他的肩道:“陈大人,快去吧,别耽误了公务。”
他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只披了件外裳出了内室,快步到外间开了房门。一阵清寒的风雪刮来,顿时浮起屋内所有热燥。白文满脸急切,压低声音道:“大人,那信上所写竟是关系陛下身份的,由一不知身份的小贩悄悄埋进了油纸包里,带进了府中,王姑娘和岑公子恰巧得见,又知晓此事关系重大,未敢张扬,只让人偷偷遮掩了下去,以寻夫人的名义到府上递了信。”
陈涿眉尖轻皱,面色沉了些,抬眸和白文交换了视线,瞬间就明白了信中内容道:“你立刻派人去城中搜查那小贩的下落,动作切忌小些,莫要让人发现,只趁着今夜,明日天光亮时,无论寻没寻到立刻让人回来复命。”交代完,他转身快步进了内室,不得已换上衣裳。南枝身子方才全然放松,此刻躺在暖烘烘的被褥中,舒服得连一个指尖都不想抬起,极力遮掩可还是笑弯了眼尾道:“可怜的陈大人,这种风雪重的晚上还要出去办差,唉……早起早回哦。”
陈涿垂目看她,只犹豫一瞬就俯身将她拉起来,一本正经道:“此刻夜深,我一人去国公府见一对刚成婚的夫妇,若被瞧见了,着实有点怪异,你不是与王家那姑娘关系极好吗,正好可以去和她说会话。”南枝茫然地坐直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