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峭,官船静泊。
月华惨白洒于甲板之上,映出朦胧清冷。
祝无执悄然回到舱室。
王怀吉正巧洗了把脸回来,见到皇帝,困顿的思绪立马清醒,他躬身,恭敬道:“陛下,您回来了。”
祝无执嗯了一声,简单沐浴更衣后,头发还未擦干,半湿披在身后,一面往外走,一面询问:“妤娘如何了?”
他眼下青黑,看着有些疲惫,嗓音低哑。
王怀吉额头冒汗,垂首道:“娘娘这两日…这两日,吃睡都不大好,也不说话……每日就静静看着窗外。”
祝无执下颌紧绷,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他维持着平静的面色,让王怀吉退下,兀自走到温幸妤所在的舱室外。窄窄一扇门扉,昏黄灯火自门缝里渗出,薄薄一道暖痕,斜铺在脚前。立在那,竞迟迟不敢推门进去。
门内静得骇人,唯有苦涩药气,丝丝缕缕钻出门缝。是他因为所谓的证据,不分青红皂白定了她的罪过。刚愎自用的无视她一遍又一遍悲愤欲绝的"我无罪”,忽略她绝望痛苦的眼泪,亲手折断了她的脊梁。如今水落石出,那些被他亲自查出来的真相,狠狠打了他的脸。他亲手将清白的她,推入了囹圄深渊。
让两人的关系,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他说宁愿她恨他,可真到了这一步,却又心口闷痛到喘不过气,难以接受。温幸妤还会原谅他吗?他该如何挽回。
一门之隔,便是她。
祝无执手指抬起,又蜷回袖中,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方才一路回船,步履尚算镇定,可此刻,面对这薄薄一门,竞似面对万仞高墙,脚如灌铅,再难挪动半分。
门内那般安静。她竞未哭未闹,只是病着,静默着,死寂无声到令他心慌。祝无执抿紧唇瓣,再次抬起了手。
与此同时,舱室内蓦然传出一声细微的闷哼。他面色一凝,推门而入。
碳火温暖,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丝丝缕缕血腥气。祝无执阔步绕过屏风,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剧烈摇晃。待看清眼前的一切,他瞳孔骤缩,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冷静面容,轰然崩裂。青色的幔帐下,女人身着一身素色中衣,青丝尽数挽起,露出修长雪白的颈。
她跪坐在床边,衣衫半褪,露出半边肩。
左后肩处,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流,把后背大半衣料都染红。旁边的矮柜上,摆着个巴掌大的雕花铜镜,还有个小茶盘,上面…赫然是那方刺了字的皮肤。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扭头看去。
清丽的面容惨白,下巴和侧颈沾着星点血迹,碎发被冷汗粘在脸上,唇瓣毫无血色。
她右手中还攥着一柄小刀,上面血迹斑斑。往日那双清澈柔润的杏眸,死寂地、麻木地,静默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