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与淮王府的击鞠赛也是这般情状。那时表兄还在京都,与她说起江南风光。江南好景留人住,表兄在信中提及,大约明年春天他便可回京述职。而宁国公世子的脸色,也与当年淮王的神情如出一辙。顾宁熙伸手去拿糕点,其实林棋文治武功都平平。只不过有宁国公府年复一年地在背后为他造势,同僚中又有不少人愿意捧着他,以致他都分不清自己厂斤几两,真拿自己当同辈世家中的第一人。“换块点心吧。"顾宁婉出声。
这一盘桂花糕熙儿都吃了大半,分明旁边的两种点心才是她素日里更喜欢的。
铜锣敲响,最后场上以二十四筹对二筹收尾。就那二筹中,还有一筹是武安侯随手替他们打进去的,施舍的意味太过明显,比二十四对一更嘲讽。
“我们走吧?"看完了赛事,顾宁婉想和顾宁熙先行离开。省得到时候熙儿还要撞见陛下,而她也不想遇上相熟之人,与她们就方才的击鞠赛叙话,再听她们真心假意地夸赞她的好姻缘。
这一场马球赛,齐国公府大胜宁国公府,顾宁婉心底自然是畅快的。想到宁国公府要对她用的龌龊手段,她便觉得不齿,恨不能回报一二。可这份畅快之中,却全是她的夫婿为她做主,为她打了林府的脸,与她自己无半点关系。
旁人提起来,必定是齐国公是如何神勇,如何骑射俱佳;而提到她,便是她有福气,嫁了一位好郎君。
马球赛如此,所以顾宁婉很能理解妹妹的心境。熙儿当下的政绩是自己得来,一旦嫁了人,纵然再尊贵,所有的荣光便只能依附于那位九五至尊。
顾宁熙垂了眸:“阿姊,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寻不到破局之道。总不至于,她还能跑了不成?这一晚顾宁熙睡得很不安稳。
才将将过了寅时光景她便已醒来,竟再无困意。她干脆更衣起身,预备着今日的朝会。
绯红的官服熨烫妥帖,迎着晨曦,这般明艳的颜色仿佛能与朝霞相辉映。顾大人比往常起得早,吟岚诧异之余带人备好了早膳。因顾宁熙近来胃口不佳,膳桌上添了些风腌小菜,是侯府着意命人送来的。顾宁熙喝了半碗粥,门房套了车驾,送顾大人入宫。
晨起的朝会上,户部尚书先奏禀了今岁秋各州的收成。各州税收尚未完全核算毕,但相较于武德十一二年,今年的粮食收成增添三成不止。“此乃陛下仁政惠下,上苍眷顾,一年来风调雨顺。”再有便是因均田制下,各州荒地纷纷得到开垦。加上农具的改进,兼之百姓少徭役,能安心在田间耕种。
地多人少,为了增加户数,除了官府鼓励民间婚配、寡妇再嫁外,陛下还下令户部调拨银两,遣使往突厥、回鹘等地赎回汉家人口。顾宁熙持玉笏,这些流落外藩的百姓,有些是因战乱主动逃亡北地活命;更多则是被胡人南下连人带财一同掳走,为奴为仆。她在外巡视水利时,在乡间见多了因战乱被迫骨肉分离的家庭,不少人仍旧苦苦期盼着他们的家人归来。
此番朝廷已遣使与突厥谈判,欲先赎回五万户人家。能说出家在何处的,便放归故里;若已失了故园,便由朝廷另行分派土地,供他们安身立命。此举大善,又可尽快恢复荒芜之地的人烟,举朝皆无异议。散朝后,顾宁熙尚未出含元殿,便见孙总管已然在回廊下等着她。她收了玉笏,随孙总管去往御书房。
午前朝政清闲,四日未见,二人已各自收拾好思绪。孙敬沏了茶水便退下,自外间合上了殿门。顾宁熙坐于自己惯常的位上,离御案后的人有些距离。如今大晋上下鼓励婚配,世家间联姻频频,奏请陛下立后纳妃的奏疏不绝于耳。
礼部已备办好陛下大婚所用之物,陆憬望顾宁熙,这半年元乐一直如愿在外。
从去年五月在昭王府成婚至今,也到了他们约定的期限。1他话中的意思分明,顾宁熙还想为自己尝试:“我与陛下之间,就这般不好吗?”
“你便要这么一直无名无份?”
陆憬起初不解,他从来都不愿委屈元乐,那她又将他们二人间的感情当做什么?
可他近来观宣平侯府的婚事,好像忽然有了答案。宁国公府迟迟不愿履行婚约,而砚铭却是恨不得第二日便迎娶顾家女。1这当中感情的差别再明显不过。那么元乐,元乐迟迟不愿嫁他,是否同样是因为此?
“何谓名分?”
皇后也好,贵妃也好,于顾宁熙而言,不都是彻底从属于对方的名分?她找不出自己非要有名分的理由,若是因为情爱水到渠成,可她从小就不信这个。她的父亲当年还指天誓日,一生一世只呵护她母亲一人,当头来又有何用?
若是他想给她一个保障,那她能留在前朝岂不是更好?“你究竟想要什么?"陆憬自问已经足够迁就于眼前人,“我们总是要成婚,你要什么朕不能给你?你为何如此固执?”这座江山,他要与她共享,他想让她堂堂正正站在自己身畔,受百官万民朝贺。未来他们的孩子会承继大统,延续宗庙。“那陛下还问臣做什么?陛下如前时一般,直接降一道圣旨便可,又有谁敢不从?”
她想要什么,这个答案现在连顾宁熙自己都不清楚。她看着御案上堆叠的奏疏,朝廷用人不问出处。但凡有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