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车厢时,又回过头,她单手搭在车门的门沿上,微眯着眼,大声地冲着跟前的男人说,“许清聿,我一定会追到你的。”
夜风拂来,撩起她肩后一头乌黑茂密的卷发,露出瓷白的耳廓还有她耳垂上那颗细小却闪着光芒的耳钉,她眉梢微扬,带着少女青春里永不认输的勇气和势在必得的胆量。
许清聿看着她,眉骨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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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沈泠白连着几天没再去找他。
追人嘛,讲究一个张弛有度,也不能天天在人家眼前晃荡,若即若离才能让人忍不住期待,抑不住遐想。
倒是虞清沅自从知道沈泠白在追人后,每天都要问一遍——沈小姐今天追到人了吗?
对于沈泠白那晚的表白,许清聿翌日去酒吧时,总感觉她又会忽然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但显然他想岔了,那天过后,她再没来过酒吧,但听江悦说,沈泠白还是每天会去医院陪她,只是许清聿一次也没有碰到过。
这天,许清聿上完课,从北门坐地铁到南熙路给一户人家做家教,从户主家出来时,城市正值傍晚,漫天的霞光充斥于天际,微弱的澄光倾泄在城市上空。
徐风迎面佛来,吹动道路两侧的树梢,本就要凋谢的叶子这会更是簌簌而落,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最后稳稳落在他平直的双肩上。
他停下来,扬起胳膊扫去那片枯黄落叶。
街头人来人往,远处是家装潢典雅的咖啡店,此时好几个打扮精致的小女生正坐在绿茵地上背靠着咖啡店打卡拍照。
许清聿便是在这个时候接到陈医生打来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几秒,他接起:“喂。”
电话那头的只简短的说了一句,许清聿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对面说完,他很快便应了一声好。
通话没维持太久,一分钟不到便挂了。
许清聿收回手机,脚步变急,径直往地铁站走去。
夏季过,白昼渐渐缩短,到医院时,街头巷尾的路灯早已亮起了暖融的灯光,远处黑蓝的天看起来像极了一块高级的深蓝色绒布。
办公室内,陈医生正在电脑桌前忙着敲病例,看见许清聿过来,他放下手里的活,侧过身子从桌上那堆检查单里找到江悦的,随后递给许清聿看:“今天找你过来,主要是想和你商议一下关于你妹妹的手术问题,上次会诊过后,我们针对江悦的身体情况做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同时也拟定好了手术的方案,如果您这边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下一步便把手术的排期定好。”
许清聿眼眸阖黑泛深,不紧不慢地听着医生说话,从江悦确诊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一个月,当时江琳带着她在苏城医院确诊后,没多久便辗转来了京市。
这段时间,江悦的手术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也不知何时会撤走。
是手术就带有一定的风险,更何况是这样的大型手术,此刻,他眸中像是结了一层寒霜,下颌线绷得紧致,薄唇紧闭,好半响才道出一句话:“我没意见,听医生的。”
“那行,我们会尽快定好手术时间的。”作为江悦的主治医生,最重要的一点他还尚未说出口:“不过...”
他话音一顿,双手交握置于桌前,面容庄肃地看着许清聿:“医院的规定,像这种手术,术前家属必须先预缴一部分的保证金,交完,我们才能给她安排手术。”
这话说出口,许清聿乌黑沉寂的眸子里像是有乌云在暗涌,指骨控制不住的用力,手背青筋凸起,嗓子干的厉害,声线无尽沙哑:“要交多少?”
“八万。”
...
医院墙壁白到发亮,白炽灯层层叠叠洒下来,夜晚的长廊比白天要更安静,许清聿曲着一条腿坐在医院走廊的银色冷椅上,手里握着一张沉重的缴费单,他低垂着眼,眼底泛着浓郁的颓然感。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看了眼屏幕,来电的是江琳。
他起身,推开楼梯间那扇厚重的安全门,指腹在屏幕上滑过。
“喂。”他接过电话,对着听筒内的人喊了声:“姑姑。”
对面的女人闻声欸了一句,径直问道:“我刚下班,这会正要去爷爷家,悦悦的身体怎么样,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安排手术吗。”
“挺好的。”远处传来救护车由远及近的鸣笛声,透过那扇半开的窗户,能瞧见一辆即将驶进医院急诊大厅的闪着红蓝幽光的救护车,许清聿半抿着唇,说:“这几天便会手术。”
“真的,那太好了。”江琳听完,顿时松了口气,她笑道:“等悦悦动手术的时候,我再来一趟京市。”说罢,她话音一转,语气又跌宕下来,“我稍后往你卡里再转五千块钱,你先垫着,实在不够,姑姑再去借。”
听筒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气声,隔着遥远的距离,像是巨石砸在了他的心底。
借?许清聿眼底泛起一阵苦嘲。
江悦刚检查出这个病时,他无奈之下,甚至打了电话给多年不曾联系的舅舅,恳请他们施以援手,他可以写欠条,将来会一分不落的还给他们。
他的卑微恳求,到最后却只换来舅舅那边的冷嘲暗讽。
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