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他紧紧握着手机边缘,席地坐在身下的台阶上,他看着手里的那张缴费单,上面的金额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比天文数字,更不用说,这只是手术费的一半。
天色已晚,窗外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弓身弯起的脊背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久到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坐了有多久。
恍然间,安全通道厚重的板门被人用力推开,冷白的白炽灯从那扇窄窄的门里透过来,沈泠白一身黑色长裙逆着光抱臂倚在门边。
她缓缓抬眼,望了过去,静谧空旷的安全通道内声控灯熄了神,只有清浅的月光从身后的窗子透过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矩形的光源体,空气里细微的尘沫颗粒漂浮在光线里,世界一片静溺,许清聿孤身坐在昏暗里,像把紧绷的弓,全身上下都透着凌厉感。
空气静了好几秒,沈泠白抬腿迈着步子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最后立在他跟前往下的两节台阶上,“许清聿。”
她声音细细的,语调又轻又软。
见人来,他漆黑的眼底依旧没翻起其他情绪。
他不说话,沈泠白便蹲了下来,黑色的裙摆在她脚边散落开来,像朵在黑夜里盛开的玫瑰花。
沈泠白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许清聿平日冷淡惯了,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然而此时,却又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知道他不开心,却又不是纯粹的难过,更多的应当是无力。
做为哥哥,他抗下了妹妹生病的所有重担,可究其最后,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学生而已,他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所有人都有百分百的解决能力。
想到莉莉给她发来那几条信息,沈泠白默默叹了口气,向他投去一个明媚的浅笑:“你干嘛总是摆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跟你认识那么多天了,也没见你笑过,你是天生就这样,还是厌世啊。”
“你不要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沈泠白伸出手指在他唇角轻轻戳了下,想要逗他开心,“你笑一笑嘛,笑笑说不定就什么都解决了。”
许清聿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男人晦暗的眸光在她脸上停了停。
他看着她,沈泠白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于是冲他笑了一笑。眼眸微弯,唇角清清浅浅挑起,带着点安抚意味。
男人眼底眸色深邃,如泠泠夜色下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
沈泠白仰着脸,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颌线和突起的喉结。
沉默半响,沈泠白深吸一口气,徐徐开口,“那个...江悦的手术费你别担心了,我方才已经在窗□□过了,你放心,手术会如期进行的。”
许清聿眼梢怔愣,陡然抬眼,阴郁的桃花眼底铺满了错愕,对上沈泠白那双含笑的眼睛,他像是被缓缓松弦的弓,终于不再紧绷,看着她,许清聿无言,她恍然出现,为他解决了他人生目前所遇大最大难题。
许清聿唇畔嗫嚅,很想问问她:“为什么帮我?”
沈泠白不解释,反向问过去:“你觉得呢?”
清晰明了的答案就在两人心底飘悬着,只是谁也没有去戳破,许清聿紧紧盯着她,像是在用目光透过她的身躯看穿她这一番行为下所掩饰的目的。
月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淌,她素白的脸上迎上一层黯淡的光。
是因为他吗?
因为她喜欢自己,所以愿意平白无故的伸以援手。
世上没有白做的买卖,这个道理十几岁的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许清聿眉眼发沉的盯着她,“你想要什么?”
话落,沈泠白双手缓缓撑上他的膝盖,目光灼热地看着他,慢慢吐出一个字:“你。”
空气凝滞下来,浓郁的墨色在他眼底化开。
许久过后,他终于开口。
“即使我不喜欢你。”许清聿:“你也接受吗?”
“嗯——”沈泠白抿着唇,脸颊微微鼓起,她想了想:“那就约定一个期限,以半年为期,在这期间你做我男朋友,如果半年以后,你还是没能喜欢我,我绝对不纠缠你,以后就算在A大遇到,我也只会当你是陌生人,怎么样?”
许清聿看着她,在昏暗的楼道下,他那双黑眸底下暗潮汹涌,漆黑黑冷寂,地上糊出一团斑驳的影子,他沉默着,半响无声。
他已经没什么好坚持的了,唯一的傲骨也被现实当头一棒敲得粉碎。
楼道内气氛陷入良久的沉静,他没有主动应下,沈泠白也没有出声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