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为其束好了发髻,二人略略温存,陈斯远披了雨衣便偷偷溜出来。
这外头新才下过雨,墙面湿滑,真真儿是进来容易、出去难。陈斯远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翻过墙头,眼见四下无人,紧忙兜转着往蘅芜苑赶去。
谁知才从长廊曲洞出来,正撞见从栊翠庵出来的王夫人一行。
避无可避,陈斯远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王夫人纳罕问道:“远哥儿这是往哪儿去?”
“回太太,正要去蘅芜苑给表姐庆生。”
“去蘅芜苑不是——”王夫人说到半截,忽而恍然道:“——莫非远哥儿也听见动静了?”
陈斯远顺势便道:“正是,太太也听见了?”
那多姑娘艳名远播,王夫人又如何不知?当下便蹙眉低声道:“这家业大了,总有些没起子的货色混迹其中。也就是老太太纵着,这下头人愈发没了规矩。”
陈斯远随声附和道:“太太说的是。”
王夫人又道:“我如今虽担了掌家的名头,可这下头人哪一个没来路?打断骨头连着筋,拐着弯的就能将话儿递到老太太跟前儿。”叹息一声,想起平安醮之事,王夫人又道:“是了,下月初一要打平安醮,琏儿不在,那芹哥儿、菖哥儿都不是妥帖的,说不得到时还要劳烦远哥儿帮衬着。”
陈斯远正色肃容道:“本是应当应分之事,太太既然说了,晚辈到时一定义不容辞。只是……这平安醮可有什么缘由?”
王夫人四下瞧了眼,压低声音道:“如今都不好说,且等着信儿吧。”
二人一路言说,已到了怡红院左近。王夫人又要去看宝玉,二者方才分开。
陈斯远暗自抹了把冷汗,暗忖来日再不敢在玉皇庙胡闹了,当下紧忙往蘅芜苑寻去。
一径到得蘅芜苑,惊奇地扫量了一眼守门的靠山妇,陈斯远暗自咋舌,心道这妇人只怕装下自个儿三个都绰绰有余啊。
莺儿来迎,引着其进得内中,惜春一眼瞧见,合掌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远大哥必是被雨势阻了,这会子雨稍停,远大哥不就来了?”
陈斯远笑着四下拱手道:“迟来一步,过会子我自罚三杯。”
探春、惜春、湘云三个小的合掌齐声叫好。陈斯远目光扫过黛玉、宝钗、邢岫烟,余光却见二姑娘迎春目光灼灼瞧过来,陈斯远却只当不曾瞧见。
陈贼虽渣,却渣得分明,或是以利合、各有所求,或是哄骗了情谊纳入家门,这等不清不楚的含糊事儿,陈斯远可不曾干过。
当下被邀着落座,又有丫鬟紧忙奉上香茗、茶点,宝姐姐便凑过来低声道:“原定好了下晌开席的,邢姐姐说下晌没准儿又有旁的事儿,便吩咐晌午就开席,过会子梨香院的人就来,你可要点一出戏目?”
陈斯远扭头低语道:“你们点就是了,我就瞧个热闹就好。”
二人对视一眼,宝钗点点头,赶忙又去寻邢岫烟计较。陈斯远方才捧起茶盏来,便见一旁的黛玉瞥了过来。
陈斯远呷了一口,这才不慌不忙瞧过去,黛玉便瘪瘪嘴,低声说道:“你素来胆大包天,不想也有胆小的时候。”
陈斯远纳罕道:“妹妹何出此言?”
黛玉揶揄道:“宝姐姐替你转圜,说是你怕了我的小性儿,这才不敢来潇湘馆。”
陈斯远反客为主道:“那妹妹可曾想我去?”
黛玉随意道:“你来,我便与你说会子话儿;你不来,我自去寻旁的姊妹说话儿。”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若是来我这儿一回,说不得要来此间两三回才好呢。”
黛玉这回像是吃味,实则是揶揄,暗戳戳点破宝姐姐看似大气,实则心眼儿针鼻儿也似的。
陈斯远与宝姐姐拉扯往来这般久,又哪里不知宝姐姐性情?想其服用冷香丸方才耐着性子与宝玉往来,到自个儿这儿停了冷香丸不说,又愈发的小性儿,这才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书中那般满是心思算计的‘任是无情也动人’。
陈斯远笑而不答,反而问道:“说来我倒是好奇一桩事……妹妹为何寻了表姐续写我那话本子?”
黛玉白了一眼,轻声道:“远大哥说呢?”
陈斯远正要说什么,黛玉忽而起身起哄道:“云丫头又作怪,过会子须得罚酒三杯。”
湘云乐呵呵道:“罚就罚,这会子正口渴呢,恨不得连干三大碗才痛快。”
惜春笑道:“云姐姐莫非要去景阳冈打虎不成?”
湘云不无得意地摇头晃脑道:“也就是我托生了女儿家,若换做男子,说不得此番便要随了二叔、三叔往铁网山走一遭……听闻围猎时还有老虎呢。到时候我持了铁胎弓,一准儿三箭将那老虎射死!”
此时宝姐姐与邢岫烟计较过了,起身便道:“姊妹们,我看咱们也别等下晌了,应时应景儿,干脆过会子就开席可好?”
众人自是齐声叫好,宝钗当即叫过莺儿吩咐了几句,待过得两刻,茶点撤下,蘅芜苑正房里摆了两桌,厢房里也摆了两桌。
正中一桌,自是邢岫烟、宝钗、黛玉、陈斯远等入席,另一桌则是给随身丫鬟的。外间的两桌,一则给蘅芜苑里的婆子,一则给外间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