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父母情（一）
钟离雪来时用了三天三夜，回去时也用了三天三夜，赶到鸣川川城外牛家村时已是半夜三更了。
进村的路静悄悄的，他将骏马放去山边吃草歇息，他则跟着处暑留下的暗号摸黑跃进来一户农家中。
歇在农家院子外老枣树上的处暑悄无声息下地，拱手抱拳，“公子，您回来了。”
钟离雪嗯了声，抬眸看向院子，一座朴素简单的乡下农家小院，黄墙黑瓦，石土围墙，竹木门扉。
农家正屋里忽然亮起灯火，牛大爷手持锄头，披着褂子便出来了，往门口一立，呸了声：“他爷爷的！大半夜不睡觉,老牛我也奉陪到底！回去告诉钟离浩那老小子,老牛我不怕他！”
钟离雪眉尾一动，看向身后，处暑低声道：“此前已有好几拨暗卫前来偷袭过，属下帮着牛大爷打跑了几起。”
牛大爷也看见他了，怒音消散，“原来是处暑小兄弟，那旁边这位是……”屋内的油灯透过木门照出来，几缕光线落在院中站着的那道笔挺身影上，待看清那人的脸，牛大爷顿时一愣，随即嘴唇轻颤，手里的锄头都拿不稳了，“大，大师兄？”
处暑有些诧异地看了钟离雪一眼，二人走上前，他拱手道：“见过牛大爷，这是我的主子，无极宗钟离家第九公子。”牛大爷已经听不见他说的什么了，随着看得越清，他手里锄头便越发拿不住了，直直地朝着钟离雪走去，“大师兄，你回来啦。”钟离雪眸光微闪，拱了拱手，道：“老人家认错人了，在下钟离雪，并未有师弟。”
他与钟离浩乃一辈，无极宗的弟子基本都是下一辈了，而他又是这一辈中最小的一个，有别人叫他师弟的，但断没有人喊他师兄的。牛大爷脚步一顿，喃喃道：“钟离雪？”
他猛地抬起头，上前一步抓住钟离雪的胳膊，“你可知钟离云霄，云霄大侠？”
钟离雪神情微凝，自曼罗告诉他牛家村牛大爷或许知晓父亲往事时，他便知晓这牛大爷与父亲应当是旧识。
他颔首，“自是知晓，乃是家父。”
牛大爷浑浊的双眼顿时泛起泪花，拍拍他的胳膊，又拍拍他的肩膀，刻满皱纹的面容上扬起了笑，“真好，真好啊，都长这么大…”“快，快进屋坐坐。”他连忙让开身体，引着人往屋里走去。堂屋里简陋，一盏油灯放在屋中的木桌上，牛大爷让他俩坐下，屁颠屁颠要去煮茶。
处暑看一眼公子，忙道：“牛前辈，茶便不喝了，公子有事要问您。”牛大爷“哎"了声，放了茶壶，在钟离雪旁边站住，和蔼道：“公子要问什么尽管问，老牛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离雪不习惯一个老人家站在自己身旁，他道：“牛前辈请坐，你我坐着说话。”
他这谦谦君子的风度叫牛大爷不禁老眼再次泛红，“真像……他也不推脱了，寻了个凳子便坐下。
处暑赶忙退了出去，“公子，我去外面守着。”钟离雪颔首，木门关上，屋内霎时静成一片。牛大爷暗自上下打量他的身形，无不暗中点头，虎父无犬子，这身形，这体格，随了大师兄。
“公子，这些年你在何方？过得……可还好？”钟离雪道：“还好，暂居孤鸣山。”
牛大爷惊讶：“就在孤鸣山？老牛我竟从未听闻过！”钟离雪点头，但不欲多说。
寻常百姓哪里知晓江湖各个门派暗地里的阴私，而他此前掌管的又正是钟离家见不得光的杀手暗卫，做的也是杀人勾当，外人自是不知。牛大爷道：“还算钟离浩那老小子有点儿良心，并未亏待了你。”钟离雪有所猜测，“牛前辈，我父亲离开师门，跟钟离浩有关罢。”他十岁以前并不知晓父亲师承何门何派，他那时练的武功也并非是无极功，而是父亲自创的九剑逍遥。
是十岁以后，被钟离浩接回了孤鸣山，他才知晓无极宗便是父亲的师门，钟离家是他的本家，更多的钟离浩也并未告诉他，将话引到了沙漠牡丹上去，他便也从未往深处去打听了。
只因父亲从前说过，他一生之志便是保家卫国，杀敌抗辽。因此也注定了他一生风雨飘摇，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牛大爷沉沉一叹：“自那小子走了后，我这心里一直沉甸甸的，怕他再来问我，也怕钟离浩派人来杀我，却万万想不到能将你给盼来。”“你父亲当初会叛出师门，乃是钟离浩那老小子一手算计的！"牛啸天重重一拍桌子，看向钟离雪，嗓音温和下去，“你应当知晓，你父亲胸有鸿鹄之志，一生惩奸除恶、保家卫国……”
说起钟离云霄的往事，那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能被称之为大侠，自是因他十二岁出师后行走江湖便以行侠仗义，助人为乐为原则。年少时尚且还只在江湖中打转，待成年后，一次随嵩山一位老和尚北上抗辽之后，他便留在了北疆。
杀了多少辽将暂且不说，若非每次都是师门召唤，这江湖他是回也不回了。只听闻何时何地，那位云霄少侠又斩杀了多少辽兵辽将，又被辽朝通缉了多少回……
江湖对他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便是他哪日放个屁，这些江湖人士都要讨论上一番。
彼时朝廷与江湖正是闹得最僵的时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