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公子也道：“是啊，是啊，我看赵兄你倒还不太能融入这广陵郡的氛围，不如到我们这桌来，一起饮酒吃肉，有采绿相陪，今夜不醉不归。”赵清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在这样的地方混得转的，他一抬头，采绿也朝他招手，只她是坐在温昭宁那一桌的，他忽然意识到，他若不过去，她也不会过来他便起身，被姜公子和兰公子拉着走到那一桌去了。“快快快，赵兄来了，快让个位。”
温昭宁往旁挪了挪，朝他笑道：“赵兄坐，你既来了，今儿我做东便是了，我听采绿说，你们前些日子一同游画舫去了。”赵清看了采绿一眼，采绿亲自给他斟了酒。他颔首：“是。”
“你可是好眼光，采绿是咱们江南里最出名的美人。”采绿笑了一声，又拿折扇打了温昭宁一下：“说什么呢。”这一幕看得赵清刺目，却又避不开。
采绿坐温昭宁身边儿，抬眼看他，含情脉脉的一双眸子，他不知是何意。要他想啊，他就觉得，大抵在这一行人里面，她还是最青睐他。可采绿伸手打温昭宁时，温昭宁就势握住了她的手，捏在身前，笑她道：“夸你呢，你还不乐意。”
采绿推了他两下，这才把手伸回来，赵清搭在膝上的两只手，团成了拳，轻轻发着颤。
随着门口一声锣响，厅堂里起起哄来，有人道：“温公子，我说你哥儿几个别把采绿占着了，该叫她上台了。”
温昭宁笑道：“得，得，采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去吧，去吧。”采绿上了台，慢慢悠悠弹起琴来，赵清的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可她只略略扫了他几眼，到底他们这一桌是受她照顾的，常往这边看过来，到底是看他更多，还是看温昭宁更多，赵清不敢去数。后来采菱几个出来，陪着他们作诗对对子，采绿不善于此，一直在弹琴，有时停下来，望着下面痴痴地笑，有人与她调笑几句，她便打趣几句。后来他们这一桌也开始对诗，旁人扯了他两下：“赵兄，到你了。”赵清没吭声，半响后道：“什么题？”
后来几人都私下说他是个呆子。
他听见了，他才不是个呆子，可到底是望着采绿发痴，采绿终于又看他了，朝他笑了笑，又看旁人去了。
他看她弹了一会儿琴，她便站起身来，拎了个酒壶，往桌下转来了。先来了他们这一桌，赵清瞧着，她先敬了温公子，一杯酒干脆下肚，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然后才是他。
“赵公子，你来啦，采绿承蒙您疼爱，敬您一杯，这就干了。”说着，又是一杯酒干脆下肚，他看得发痴，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随后只能一杯酒干下肚。
可他再一抬眼，她已转至别处了，他看着她游走于众人之间，跟每个人都能说笑上两句，他心里更是难受，针扎一样疼。温昭宁看他这般模样，揽过他肩道：“赵兄，你究竞是何来头？”赵清不答。
他又道：“女人嘛，这地方多的是，我瞧你这痴样，是动真格的？若你是小家里出来的，我不建议，采绿可不好养活，别说她价贵，她每日吃的用的都不是凡物，更别说柳妈妈那个银袋子就是个无底洞，采绿更是个没心肝儿的，砸进去再多，人家跟你也只是逢场作戏，你哪里耗得过她们？若你是大家里出来的，我就更不建议你动真格了，像咱们这样的公子哥儿要什么没有？跟她又没结果的，偶尔花花银子，叫她陪着玩儿玩儿也就够了，何苦掏真心出来呢？自讨苦吃！”
一说到真心，就像触到了赵清心底的秘密似的，任谁说起他对采绿有了真心，都像是个笑话的口吻，叫他心里越发难受。说着，温昭宁抬手：“采绿，过来。”
采绿正在另一桌敬酒，听温昭宁叫她，便过来了。温昭宁道：“你坐赵兄身边儿去，好好陪陪他，他是新来的，你也该多关照着些。”
采绿便在赵清身边落了座，殷殷切切地给他倒酒，温声细语地说着话：“赵公子，来，咱们喝酒。”
赵清梗着脖子，心口传来钝痛，喉结如坠了千钧重物般上下滚动，她笑语盈盈，他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奔涌，叫嚣着要冲破桎梏。他垂眸，看着她给他举起酒杯的雪白腕子。那些礼教束缚、门第规矩，还有他也承担不了的后果，在心口里转了一圈后，随着胸腔里的情意一起归于平静。
“公子？公子？喝酒呀。”
赵清回过神来，接过她的酒，看她的示意，又要玩那一种花样，两人喝了交杯酒。
桌上人起哄：“哟，采绿今儿给人面子。”采绿放下酒杯，笑着道：“你们别与我说笑，好生吃你们的酒去吧！”桌子底下，赵清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怔，想挣开，没能。他越握越紧，她看了他一眼，他不看她，把她的手握到了他腿上，就那么紧紧攥着。
温昭宁朝采绿敬酒，采绿拿另一只手去接了，一饮而尽，然后赵清捏她捏得更紧了。
这一晚上闹了许久，他未曾松开她的手过，攥得她满手心·都是汗。又是一声锣响，柳妈妈上台道：“按照惯例，今晚留了一个时辰，谁想与采绿到包房里私下说说话，价高者得。”
再是一声锣响后，竞价便开始了。
这私下说说话的局，寻常若没有温昭宁几个在，最多一、二百两也就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