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提起我,总说我如三月春风,温润和煦中又带着几分神秘。因我素来体恤百姓,在民间倒也得了个"菩萨皇子″的美名。
在旁人眼中,我贵为皇子,才华横溢,享尽荣华,活得光鲜亮丽。可谁又知道,这半生来我尝尽的,尽是心头苦楚。我自幼便知自己非父皇亲生。生母是何模样无从知晓,生父却是薛亲王的胞弟。父皇曾与我提及生父往事,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始终面目模糊。对这位生父,我既无同情,亦无爱意,就像对养育我多年的父皇一样。他们于我,不过是个称谓罢了。从未真正走进我心里,也未曾给过我完整的疼爱,我又何必为他们留一席之地?
这样的心境,怎能不苦?
我甚至不愿探寻生母的身份。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宁可独自在这世间茕茕孑立。或许正是这份孤绝,造就了我温和中裹着砒霜的性子。我待人接物从无棱角,借着皇子身份,游山玩水,博览群书,过着看似逍遥的日子。我总想把自己活成个丰富的人,所以最爱观察世间百态。其中最让我在意的,就是亲王府的二公子薛召容。为何不是薛廷衍?只因我早知薛廷衍并非薛亲王亲生,而薛召容却是。在严父管教下,薛召容长成了无所不能的人。或许旁人看不出,但在我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令我神往。
我从不渴求父爱,所以不觉他受的严苛是苦,反而羡慕。羡慕他有人鞭策着变强,更因我生父与他父亲是孪生兄弟,我们容貌出奇地相似。外人或许只觉得皮相相近,我却觉得,我们连眼神、连血脉里的倔强都如出一辙。我们眼中都燃着不熄的火,只是他将这份炽热展现给世人,而我只能深埋心底。活在父皇的掌控下,我不得不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死死压抑。但薛召容可以肆意张扬。
我心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也不知在跟谁较劲。但我有种预感,薛召容终将成为诸皇室中最耀眼的一个。
于是我开始精心布局,想看着众人一步步走入我的棋局,尤其是薛召容。我想看看,这个与我同样骄傲的人,最终会落得怎样的结局。要设下怎样的局,才能让他狠狠摔上一跤。
我精心心编织的网,原本天衣无缝。看着他们一个个踏入陷阱时的天真模样,就像在观赏一场精心排演的戏剧,心中泛起难以名状的快意。我总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定能胜过薛召容。可终究还是错了一步一一错在低估了“爱"字的分量。
沈支言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谋划。虽然我将她也纳入了棋局,但或许是因为在薛召容身上投射了太多自己的影子,当看到他为了这个女子奋不顾身时,我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在我设想中,薛召容应当像我一样断情绝爱,专心致志地与我较量。可他偏偏为了儿女私情,将天下大业置于其次。这让我既震惊又失望。起初,我并不觉得沈支言有何特别。但渐渐地,她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开始吸引我。
那不是一见钟情的悸动,而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魔力。正是这个女子,让薛召容脱胎换骨,也让我苦心经营的布局土崩瓦解。当所有人都落入我的圈套,当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我却发现胜利来得太过容易。看着薛召容败走西域,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心中竞无半点喜悦。因为我的对手,终究没能如我所愿那般强大。称帝后的日子,我时常感到空虚。群臣催我选妃的奏折堆满案头,却只让我感到厌烦。这至尊之位,原来比想象中更加寂寞。我拒绝任何情感的牵绊,以为这样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可这冰冷的决绝,换来的却是蚀骨的孤独。
日复一日的空虚让我终于慌了神,于是不顾一切地将沈支言掳来。一半是为了打击薛召容的锐气,一半是想亲眼看看,这世上是否真存在那种能让薛召容抛却一切的爱情一一那种炽烈到足以让人生死相许的感情。当我看见她隆起的小腹时,突然觉得无比可笑,却又说不清究竞在笑什么。那一刻,我仿佛成了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一个永远无法融入他人生命的怪物她戒备的眼神让我想起多年前的初见。那时的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至今萦绕耳畔。
鬼使神差地,我模仿起薛召容的神态,试图从他那里夺取些什么,却又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这荒唐的举动让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却控制不住地继续着。当我鼓起勇气说要立她为后时,她回以的那个轻蔑笑容,像柄利刃,将我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碾得粉碎。
我彻底乱了方寸,像个疯子般做出种种荒唐事,到最后连自己都不明白究竞想要什么。
越是空虚,就越是贪婪。我抛下尊严想留住她,可这份扭曲的感情,又怎能打动人心?若她真会接受,那才是天大的笑话。直到那时我才明白,自以为割舍了所有情感就能超然物外,实在是愚不可及。在真挚的感情面前,我精心构筑的人生竞如此不堪一击。没有爱的寄托,我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
与薛召容的最后一战,我拼尽全力想要个了断。可终究还是败了。在双眼被刺瞎、囚禁大牢的日子里,我终于想通:人生在世,光靠一腔孤勇远远不够。唯有情感的羁绊,才是支撑一个人走下去的力量。我和薛召容有着相似的经历、相似的容貌、相似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