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未散的戾气,将宫人推得撞在朱漆柱上。“去禀赵帝,就说冉闵寻他阿姐。”他的声线还裹着昨夜斩杀奴婢时的血腥气。
长信宫的朱门紧闭着,代嫸立在阶下,递来的话语如冰锥:“公主让奴婢带句话。信任一旦崩塌,便再无法修复了。”
石闵望着紧闭的门扉,忽然想起幼时崔安安总在门后藏着麦饼,听见他的脚步声就会笑着拉开门,说“阿闵回来啦”。
可此刻门板上的铜钉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排沉默的獠牙,将所有未说出口的“对不起”都堵在喉头。
“等她气消了,我再来找她……”他的声音干涩如裂帛,转身时,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崔安安立在门后,听着石闵渐远的脚步声,泪水滴在掌心渗血的伤口,她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碎了——那是二十载相依为命的岁月,都在他沉默的刹那,被董氏的哭嚎、乳娘的指证、香囊里的药腥,烧成了灰烬。
武兴公府内,董润攥紧的拳砸在案上:“总有一日,我要让那妖女彻底消失!”
“没用的,哥哥,她还有赵帝护着,我们拿她没有办法的……”董嫚伏在董润肩头颤成一团,哭得梨花带雨。
“我有一计,明日你与将军要去城外寺庙为婴儿超度,那我就趁此将她引到此地,让她有去无回!”董润恶狠狠地说道。
“她身边有人跟着……”
话未说完便被董润冷笑截断:“小嫚,你忘了?她与将军见面从不带随从。”他低声道:“你模仿将军的字最像,写封帖将她约至城外,到时我自有安排……”
董嫚愣了片刻,起身端来茶盏递给哥哥。
董润仰头饮尽的瞬间,身体瞬间瘫软,“小嫚……”
董嫚跪坐在地,泪滴砸在董润的手背上,“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一人疼小嫚了,小嫚怎忍心让哥哥你为我毁了前程、连累董家。”她轻轻替董润理好凌乱的衣襟,忽然轻笑出声,“我若与她同归于尽,世人只会当是女人争风吃醋,到时也不至连累哥哥及董家。”
“小嫚……别……你别做傻事……”董润的劝阻碎在喉间,视线糊成一片昏黄。
“哥哥,你就安心睡吧,睡醒后,一切都会好起来。”董嫚起身拿出笔墨,“阿姐亲启”,四个字落下时,墨色比别处深了些,笔锋顿挫间竟有石闵惯有的杀伐气。
邺宫内,侍婢恭敬递上武兴公府的传信。
崔安安展开信纸的指尖忽然顿住,指腹反复摩挲着“阿姐”二字,记忆里的阿闵总爱在“阿姐”二字旁边偷偷画个歪扭的狼头,说“像我保护阿姐的样子”。
可眼前这字迹里,那笔锋横画末端微微上挑的弧度,分明带着刻意模仿的凌厉。
“公主?”&bp;代嫸奉上的茶盏在案上轻响。
“代嫸,替我备车吧。”崔安安望着铜镜里自己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公主真要去?武兴公府的事……”代嫸瞥了眼桌上的信件,声音里藏着忧色。
“小思安总是无辜的。”崔安安轻声嘟囔,“有些事,总得亲自去看个明白,就像当年明知依附郑氏会背上骂名,却还是为了阿闵,毫不犹豫走进了那片泥潭。”
军营的晨雾还未散尽,张温匆匆赶来:“将军今日要去城外寺庙,时辰快到了,该动身了。”
石闵起身时,玄色战袍的褶皱里抖落几片干草,是昨夜伏在案上小憩时沾上的。
武兴公府的朱门“吱呀”洞开,石闵踏入内室的瞬间,目光钉在床榻上瘫软的董润。
“夫人呢?”石闵厉声质问道。
“一个时辰前往兰若寺去了。”侍婢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箭,扎进他紧绷的肩甲。
张温摇晃董润的力道撞得床板吱呀作响,董润终于睁开眼,涣散的瞳孔在触及石闵时骤然收缩,他撑起身子嘶吼,声音被喉咙里的药气泡得发黏:“快救小嫚……”
石闵的呼吸猛地顿住,指腹猛地攥紧袖中香囊,他翻身跃上朱龙马的动作带起疾风,马蹄碾过青石板的声浪里,他听见远处兰若寺的晨钟撞响,一声比一声急,敲得他心口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