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想离开他。很快,车在门口停下。
邵赫炀伸手,轻轻捏了捏沈郁棠软软的脸颊肉,笑道:“快回去吃饭吧。”沈郁棠晃了晃掌心那条土星项链,笑得眼睛半眯着,欣喜地说:“谢谢赫炀哥哥的礼物。”
回到家,叔叔和阿姨已经在餐桌边等着沈郁棠了,饭菜香气氤氲,就等着她下班回来吃饭。
“我回来啦,哎呀这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沈郁棠边说边把书包放下,目光梭巡了一圈也没看见陆宴回,她下意识往楼梯口看去,“哥哥呢?还在房间没出来吗?”
陆阿姨愣了一下,奇怪地咦了一声:“阿回没有去接你吗?他说看下雨了,就直接出门了。”
沈郁棠怔了怔,“他来接我了?!”
就在这时,门锁“咔嗒"响了几声。
三个人同时转头。
门被推开,夜雨和风一齐灌进来。
陆宴回湿淋淋地站在门口,裤腿湿了一半,还在往下淌着水,手里捏着一把伞,是沈郁棠的那把小伞。
他的眼神很冷,站在玄关,目光缓慢地掠过屋里的三人,最后落在沈郁棠身上。
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低下头,把伞随手放在鞋柜边,转身上了楼。“你们先吃,我换衣服。”
留下餐桌前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陆宴回下楼的时候,换了一件黑色短袖,头发还有些湿,几缕耷在额前。沈郁棠坐在餐桌边,握着筷子,视线却不受控地黏在他身上。她这才惊觉,哥哥肩膀的线条不知何时早已撑开了,宽阔得让人有点陌生。还有他的手,夹菜时指节稍稍用力,冷白的手背上的两根青筋突起,仿佛在皮肤下游走的暗流,充满张力。
沈郁棠直直盯着陆宴回,盯得过久,有些失神。直到他忽然抬眸,冷不防地与她对视,她才猝然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目光。“阿回,你不是说去接棠棠了吗?"陆叔叔随口问了句,“怎么她还是一个人回来的?”
陆宴回已经移开了视线,嗓音低沉淡漠,“没去。”听到陆宴回语气里的冷淡,沈郁棠的心都紧了一下,赶紧埋下头扒着碗里的饭,生怕有人看出自己神情里的失措。
然而,还是妈妈最先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劲。她微微蹙眉,但只是以为孩子们拌了嘴。
毕竞十年兄妹,哪怕平日里鲜少红脸,也总归有摩擦的时候。于是,她柔声打圆场:“诶,要不等阿回高考完,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旅行吧,放松放松。”
“高考”二字一落下,仿佛在沈郁棠胸口压上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高考过后就意味着分离。
她不能再和哥哥一同去学校,不能在走廊里随意寻到他的侧脸,503的教室也再不会有他的身影。
想到这里,沈郁棠的眼眶就酸得厉害,泪水险些溢出来。可还没等她调整呼吸,缓上一口气,陆宴回的声音冷冷插了进来。他说:“我已经答应舅舅了,去美国。”
啪嗒。
筷子突兀地从沈郁棠手里滑落,掉在了地板上。她趁机蹲下去,借着拾起筷子的间隙,使劲揉了揉早已湿润的眼睛。哭什么哭!不许哭!她在心里这么吼着自己。真没骨气。
等沈郁棠再次坐回椅子里时,她已经重新换上了一副表情。这种事她最擅长了,在大家面前伪装自己,隐藏所有的负面情绪。她的眼睛亮亮的,拿着筷子对陆宴回惊讶地说:“真的吗!能去美国那真是太棒了。”
陆叔叔也有些惊讶,他这儿子脾气向来倔得要死,做好的决定基本不会轻易改变。
前段时间他把嘴皮都磨破了,也没成功劝说他去美国读书。怎么今天突然又决定要去了?
“哎哟!"陆叔叔兴奋地一拍大腿,“你可算是想明白了。跟着你舅舅在美国,我们也放心啊。”
整个餐桌上,真正开心的就只有叔叔阿姨两个人。沈郁棠努力挤出笑容,生硬地附和他们几句。
而作为这场话题中心的陆宴回,却始终没再说过几句话,表情冷冷淡淡的,瞧不出悲喜。
美国。
相隔着一万三千公里的距离,把她的想念也延迟了十三个小时。那是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到达的国家,可现在,他却说他要去那里读书了。对于沈郁棠来说,这和去外太空没有什么差别。太远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
遥远到她已经不能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了。晚饭过后,沈郁棠匆匆逃到自己房间,课本摊开在书桌,可是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那篇英语阅读题,她已经盯着看了半个小时,始终读不懂是什么意思。每次回过神来,只能从头开始,重新从第一个单词开始读,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辨析,那些字就是装不进脑子。
悲伤漫上来,把她的脑子泡软泡坏。沈郁棠的身体渐渐变得好沉重,像被拖进了海底,四周黑压压的。
她挣不动,也喊不出声。
为什么。
为什么他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为什么又要把她丢下?
就像…就像她真正的家人,把她独自留在了人间。沈郁棠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都空了。
没有光,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