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扑出去。顾行渊下意识伸手一捞,迅疾地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拽了回来。谁知那力道略重了些,她整个人撞进了他怀里,额前一缕发刚好扫过他唇侧,而唇角一一便正好擦过了他的下巴一侧,轻轻地,却是确确实实的“亲”了一下。
不是刻意,更像是又被命运开了一个小玩笑。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两人皆是一顿。
沈念之先回过神来,退开半步,低低笑了一声,眉梢一挑:“你看,还是有′意外的。”
顾行渊看着沈念之离开的背影,迟迟用手摸了摸刚才她出碰过的地方。“走啦,顾将军!"沈念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笑得自然,从容地理了理鬓边,一瞬间,她眼底所有光都隐了下去。已是深夜,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别院,霜杏从里屋出来,笑着唤:“顾将军,小姐一一你们回来了。”
沈念之冲霜杏摆摆手:“去帮我烧水吧。”顾行渊看了她一眼,终是走上前,摘下她手中的灯盏,低声道:“这种灯不好,我让人明年做个不灭的给你。”
沈念之“嗤″地笑了一声,却没说话。
她转身要进屋时,忽然问了一句:“顾将军,这灯…你真信它能照亮什么?″
顾行渊看着她没回头的背影,只低声应了一句:“我信它可以照亮你前行的路。”
回到屋内,十分暖和,这边炉子烧的比京城旺。沈念之独自坐在窗边,眼前的灯火正一点点熄下去。她没吩咐霜杏收拾,也不许关窗,冷风透进来,将屋内灯盏吹得微晃。雁回城的上元节,和昭京太不一样了。
这里没有花灯楼,没有绫罗玉马车,不见那些家家户户炫耀的新衣首饰,也没有谁在街头高声唱戏、吟词。
人们裹着厚衣,在沙地上走得很快,灯盏也拿得很紧,生怕一不小心就灭了。
他们放灯不是为了求情缘,更不是为了求富贵,而是为了祭先人、祈安宁。沈念之靠着窗,看着那远处街口的河灯一盏盏地飘过去,心里忽然浮起一阵奇异的静。
昭京的上元节,她参加得多了。
玉京楼上,酒席不散,宫里宫外都有人争相斗妍,谁家的女儿制的灯最巧,谁家的公子吟的诗最妙。热闹、绚烂、满城风光。可那时候,她从不觉得有趣。
一一她记得自己十七岁那年,穿着盛服坐在楼上前观灯,左右都是借着她阿爷的面子奉承和夸赞,她提着一盏雕凤凰的琉璃灯,灯火灼灼,映着她耳侧红宝的光。
可她眼里,只觉得腻烦。
那时她喝了点酒,冷不丁开口说了句:“这满城都是灯,看了这么多,年年都是这些,真无趣。”
嬷嬷吓了一跳,她却只是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而如今,她却坐在这边陲的府邸别院里,看着城里人将一盏盏素纸灯放进河中,看他们不说话,只低头许愿。
有老人牵着小孩,有军士默然立在河畔,也有人一个人点灯,点了十几盏才走。
她忽然想,若是她阿爷还在……想到此处她忽然哽咽。风吹过,沈念之低头把披风扯紧了些,胸口微微闷痛,却没说。她看着桌子上被她带回来的灯,忽然觉得,比她以前见过的所有花灯都要明亮。
“霜杏,帮我倒杯酒。”
霜杏端了酒壶来,沈念之接过,不紧不慢地斟了一盏。她微微仰头,将那盏酒饮尽,喉头滚动的一瞬,却仿佛咽下了许多说不出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