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一笑,低声道:“我知道有一家茶楼,楼里藏酒,都是十年份的,好得很。”
沈念之眸光一动,像是真的来了点兴趣:“茶楼?你怎么知道这种地方?”“查案查到的。"他语气平静,“偶尔也记些无关紧要的事。”她慢慢转身,站在街边阳光下,橘色衣裙被风扬起一角,半响,她懒洋洋地笑出声来:
“那走吧,顾大人。”
她凑过去,语调带笑,眼里却藏着刃。
“不过你记好了,你若喝不了,不许跑。”顾行渊闻言抬眼看她,那眼神像是掀开了沉寂水面的风,低低一笑:“沈念之,我要真醉了,算你赢。”
她倏地一顿,随即转身,懒洋洋地甩下一句:“顾大人这张嘴,什么时候也开始会说漂亮话了。”
顾行渊跟在她身后,上一世她的酒量,他最清楚。落日西斜,街角微风起。
茶楼名唤拾翠,位于城南偏僻巷口,一扇老门,檐下吊着半旧的铜铃。门匾不起眼,入内却别有洞天。
楼内偏厅收着隔音的帘幔,桌几低矮,灯盏纱罩,香炉里点的是沉水香。墙上一排密柜,藏着百余瓶陶封陈酒,细看皆有年款。沈念之踏入门内,眼神一扫,便弯了弯唇。“顾大人,这地方不像是偶然查案能查到的。”顾行渊却只是解下外袍,放到一旁,语气平淡:“偶有耳闻。今日合适。”她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坐下,指尖一抬:“那,开酒吧。”酒是清酿十年,冰封地窖,倒入杯中时泛着微凉的雾气。沈念之执杯,轻轻一抿,眸中终于泛出一丝满意:“倒真不错。”她一抬眼,望向对面的顾行渊。
“你不是要陪我喝?”
顾行渊沉默着举杯,一饮而尽。
沈念之一挑眉,像是来了兴致,反手又给他斟了一杯。“别喝得这么快。“她懒洋洋道,“慢慢来,顾大人,今夜时间还长。”她眼角微挑,勾着笑,神色却懒倦得像猫。那笑意落在顾行渊眼中,竞比酒还烈。
沈念之半倚着矮栏,举杯慢饮,唇角一挑,带着一丝懒意开口:“顾大人光喝酒,也没劲。”
她话锋一转,眼波轻扫,像是心生玩意儿:“不如玩点什么下酒?既然你有心陪酒……
说着,她眼神蓦地一转,落在他腰侧的佩剑上。那剑素白无纹,却寒气森然,样子制造的十分精致。她笑了,慢慢开口:“顾大人舞剑助酒,可好?”语气分明是调笑,也分明带着几分刁难,她料定他不会答。谁知顾行渊却没有皱眉,甚至没有犹豫,他只是站起身,淡淡一笑:“你想看,那我就舞给你看。”
话音落地,他已转身走向楼下空地。
沈念之怔了怔,眸色动了动。
楼下的角落本就留有一小片空坪,供人闲时抚琴清谈,顾行渊站定后,低声唤来店中伶人,“一曲《醉落梅》。”
他解下佩剑,拂尘而立,目光沉静,未多言。随即,琴声响起。
是清越的古调,头几声便如寒山落雪、林间酒醒。他拔剑而出,剑光带风而起。
沈念之靠在栏边,眸色被灯光映得微亮。
她看着顾行渊,那人衣袍翻飞,剑走龙蛇,眉眼间却无一丝锋芒,像是把杀伐都藏进了每一寸寸控而不发的克制里。他剑尖一挑,落下酒壶,收式时酒花破空而落,像是雪落酿成香。沈念之微微睁大了眼,像是没想到这人冷面之下,竞藏着这样一副清绝风骨的身手。
她不由抿了一口酒。
她唇边染着淡笑,半倚在雕栏上,低声呢喃了一句:“这顾行渊,也不是那么无趣。”
顾行渊舞剑收式,楼下忽地响起几声喝彩,不知是茶客鼓掌,还是曲伶击节,他却不曾回应,几步上楼,收剑归鞘,坐回席间,指尖还带着未散的剑意寒凉。
他看向沈念之,低声道:“沈娘子,可还满意?”沈念之端着酒杯,唇边笑意未收。
她眼尾微挑,轻声调笑:“大人好身姿。”她慢慢将杯中酒饮尽,语气懒懒的,却藏着一分玩味:“顾大人还藏了多少别的才艺?”
顾行渊抬眸望她,那眼神不再清冷,倒像是泛着某种被酒意轻拨的波光:“你若真想知。”
“我可以一样一样给你看。”
沈念之“噗嗤”一声笑了,肩头轻颤,整个人靠着榻角,好像终于真醉了那么一分。
她笑着偏头看他,眼中亮得像灯下的酒珠:“没想到,顾大人竞是这样的脾性。”
“我还以为是哪日公堂之上,刚正不阿、只会拍惊堂木的青天大老爷呢。”顾行渊不语,只是微微一笑,沈念之抬手,又倒了一杯,将杯递给他。“行了,赏你一杯,权当我今儿败在你手上。”他们隔着酒盏,轻轻一碰。
酒香在灯影间氤氲,两人皆沉默片刻,谁也没再开口,却将半日的烦意与旧梦都吞入腹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暗,街上灯火一盏盏点起,照得帘幔染上了温黄一片。
沈念之站起身来,身子却一晃,步伐虚浮,竞是将整张案几都撞得一响。顾行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她靠在他怀中,带着点倦意与醉气,低声骂了一句:“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