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2 / 3)

时来,只要夜深人静,一盏风灯、一封纸笺,甚至一句暗语,顾行渊便能如约而至,翻墙也罢,绕路也罢,沈念之早已吩咐霜杏悄悄将后院门栓松上几分。屋内轻灯微晃,香雾缭绕,她与他总像偷得浮生半日闲一般,将所有情愫藏进一抹指尖轻触、一句夜话缠绵。

他们从不宣之于口,却在每次分别前的眼神里,读出比誓言还缱绻的情意。沈念之曾躺在帷帐之中,听着窗外虫鸣月色,轻轻笑了一声。“顾行渊…“她那日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人,养起来还挺顺手。”他没回话,只将她拢得更紧。

那一夜,她梦里都是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可醒来时,仍是笑意未散。她心知,这段关系,藏在光影之下,如偷饮酒酿,醉得极深,也极甘。这一日,苍晏照旧踏进那家幽深书屋。店内老掌柜见着他,眯眼笑道:“世子来得正巧,昨日忘思公子才托人送来一本手抄诗集,您上回说,倘若有忘思公子的作品,先留给您。”

苍晏眉梢一动,语气温和:“不是经史注解?”“非也。“老板摇头,“只是一册闲笔诗文,多是醉后所作,兴许于您不算有益,但字句间颇为真意,我读着倒有些意思。”苍晏闻言,笑了笑,仍是伸手接过那本素白小册。他在榻边坐下,随手翻开几页,纸张上仍残留着淡淡酒香。

诗句潦草却情意绵绵,前几篇还多抒怀谈志,到了最后几首,却忽地风格一转,竟成了艳诗。

“玉盏初倾思未减,檀唇点水梦中人。”

“灯下鸳被双影重,心念偏偏未敢陈。”

读至此处,他手指微顿,眼底涌出一抹近乎不可置信的光。他早已隐隐猜过忘思公子是女子,如今这艳诗一出,几可笃定,且,是个情有所寄的女子。他合上诗册,让随从奉上一壶封好的酒,递与掌柜,道:“这是我从瀚州一带求来的旧藏酒,便作为酬礼赠予忘思公子。还请您替我转交。”掌柜接过,连连点头。

苍晏将诗册收好,揣入怀中,出门时心绪微乱。阳光从青石巷口斜斜洒下,他正要回公主府,却忽见前方巷角,有熟悉的玄青色朝服一闪。是沈淮景。

他略一思索,便快步上前行礼:“沈相。”沈淮景见是他,语气颇为亲切:“书阳世子,好巧。"随即又笑道:“正好我今日闲暇,宅中备了些清酒,世子不嫌弃,不如移步小酌一叙?”“沈相邀我,荣幸之至。”

二人并肩入晋国公府,一路交谈,话及近日陆长明骤然倒台,朝局动荡,沈淮景话锋一转:“中书空悬,陛下左右未定,我意欲荐一人。“愿闻其详。"苍晏目光沉静。

沈淮景轻声道:"便是你。”

苍晏微怔,心中却未露声色,正欲再言,忽有下人来禀:“相爷,晚膳已备。”

沈淮景邀他一同入席,二人正欲落座,却听得外头脚步匆匆,一道轻快清朗的声音传来:

“阿爷一一我今儿得了瀚州的好酒,特来与你共饮!”门帘被风一拂,沈念之步履翩然走入厅中。她衣袂轻展,眉眼带笑,手中捧着一只青釉酒罐,白绢封口,上头贴着三字墨迹,思卿酒。

苍晏的目光,几乎是刹那间落在了那酒罐上。他唇边的笑微微凝住,手中筷子顿在半空。

那字是他一笔一划亲手写的,偏又写得情致盎然,连那“思”字一撇都带着几分缱绻柔意。

他看着她站在光下,纤手拎酒,眉梢飞扬,那双眼睛笑意盈盈,像是染了这满堂烛光,却又更亮一分。

“思卿酒……

他脑中嗡然一响,方才那诗集里带着酒香的纸页、那些艳诗、那藏不住的心思……一线一线,骤然串连成形。

那一刻,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忘思公子,或许就是她。

他不敢相信,却又几乎无法否认。

她的名字,是“念之”。

他心心中有了七八分猜想,却仍不敢轻易认定。他不太了解沈念之,这样锋利又张扬的女子,是否真的不喜将心事轻易示人,而忘思公子的诗,却句句藏情,字字动人。

可若不是她,那酒的名字、诗集中的墨迹、她今日捧酒而来,又岂会这般巧合?

他垂眸掩去心中翻涌,忽地语带笑意开口试探:“沈娘子生于京中,竞还能得着瀚州的老酒?”

沈念之微愣,也未曾多思,便随口道:"一个朋友送的。”“哦?"苍晏唇角扬起,声音带了点调侃的味道,“莫非是顾大人?他祖父是瀚州大都护,与瀚州关系最是深厚。”

沈念之正端着酒杯轻晃,听他一说,毫无犹豫地一口应下:“对,就是他。”

苍晏眸光轻颤,心心中却蓦地沉了几分。

她答得太快,像是想也未想。

那壶酒被她放在案上,酒封未解,纸上“思卿"二字在烛光下柔和清晰。席间,沈淮景唤人开酒,父女与苍晏共酌。瀚州酒烈,苍晏却举杯微笑,提议道:“既是瀚州酒,不如赋诗一首,聊当佐酒雅事?"他此番提议,不过是试探。沈淮景笑着抚须:“小女素来喜作小诗,世子又是翰林才俊,今儿老夫便凑个热闹。”

不多时,霜杏备了纸笔上来。

沈淮景笑问:“既是诗题,我们喝的又是瀚州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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