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九十七章
霜杏看着沈念之怔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的月事,算下来……巳是推迟了五日。”
此言一出,沈念之只觉眼前一晃,天旋地转。她僵坐片刻,双手下意识覆上小腹,掌心微凉,那处却透出一丝温软。她眼底掠过一瞬恍惚,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分惊喜。她会成为一个母亲。
是她和顾行渊的孩子。
可那喜意转瞬即逝,她垂下眸子,沉默许久,只轻声道:“我…我该怎么办?”
霜杏已快步取来一碟梅子,递到她手边。沈念之含着酸涩的果子,倚在软枕上,语气低低的,像是在与自己交代:
“别找大夫。”
“如今我还未嫁人,若这事传出去,只怕要给阿爷招来满京的口舌。等……等瞒不下去了,再想后招。”
霜杏一怔,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问道:“小姐,您就没想过去找顾大人……让他娶您过门吗?”
沈念之怔住了,嘴里的梅子也不知何时淡了味。她垂眸不语,指尖紧紧捏着帕角,良久才低声道:“嫁人”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第一次认真对待这个词。她没有想过。甚至没有真正想过要嫁给顾行渊,她觉得他们之间不过是情浓时的贪欢,如今她怀了他的骨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忽然想起了许多话本子里,那些写得浓墨重彩的发妻与小妾之争。那些男人成婚前誓言山盟,成婚后却府中姬妾盈门,正室困于深闺冷院,连灯火都照不到她的身影。
沈念之轻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凉。
“我见过太多了。“她道,“我娘那么好,阿爷身边……不也还是有了别人。”“我怎知顾行渊将来不会变?”
她语气淡淡,却藏着防备和挣扎,她不是不信他,只是她不敢信她自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
长公主府内。
晚风轻拂纱帐,灯火温柔。堂中席设素雅,香炉轻烟袅袅。长公主放下手中汤匙,转头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墨怀回来用晚膳?他若没案牍缠身,往日总是回来一叙,如今却连人影都难寻。”苍晏闻言,将筷子轻轻搁在碟旁,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他大抵是去看望心上人了。”
长公主一怔,似有意料之中,又似未曾听过般诧异:“心上人?你指的是沈家那位姑娘?”
“是。"苍晏不疾不徐地回道。
长公主放下茶盏,略沉吟片刻,又问:“你可有替他好生把关?这沈念之……你觉得如何?”
提及此人,苍晏脑海里却闪过那日晚宴,她酒意微醺,左手执笔、信手落字的模样,神色张扬自带锋芒。
他一时怔然,唇角不自觉微扬,限中仿佛泛起一点温柔的涟漪。良久,他收敛心思,看向长公主,语气真挚而坦荡:“沈娘子确实如京中所言,行事洒脱、不拘礼法,甚至有些放肆。但儿子以为,这恰恰是她的光亮。“至于传闻中她与忠王殿下的旧事,无非是年少时一场未遂的倾慕。她敢于表达,不避人言,这是心性磊落,反倒比那些机关算尽的人,更教人敬佩。”“她聪明、热烈,与墨怀在一处…一定会很快乐。”长公主闻言,微微颔首,眉宇间似也松动几分,笑道:“你这孩子平素最淡漠,如今竟能如此赞一个女子。看来,这沈念之确实有几分不凡。”她顿了顿,忽然正色道:“既如此,改明儿我便亲入宫中,请圣上赐旨,为墨怀提亲。如此也省得旁人再胡乱揣测,叫那姑娘受委屈。”话音才落,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姨母一一万万不可!”
长公主和苍晏同时转首,只见顾行渊大步入内,衣袍尚未整,神情间一片急色。
长公主微蹙眉:“你这是作甚?竟如此失仪。”顾行渊拱手一礼,语气沉稳却带着按捺不住的情绪:“侄儿并非有意冲撞,只是这门亲事……绝不可仓促。”
长公主眉头微蹙,语气不悦:“本宫是替你谋一桩好亲事,你却上赶着来阳?”
顾行渊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眸,语气低却清晰:“是时机不对。”他顿了顿,垂下眼睫,缓声说道:“我与沈念之之间,虽来往频繁,但尚未真正挑破那层窗户纸。她一向性情洒脱,口中虽不提,却心思通透,若骤然由圣上赐婚,她未必愿。”
他话说至此,语气中隐隐多了几分压抑,不禁想到上一世……她被忠王所逼,无从选择,孤身困于权势漩涡之中。
所以这一世,他不愿用圣旨去压她。
“我想让她是心甘情愿的嫁给我,而不是因为一道圣旨,不是被谁推着走。”
堂中一时沉静。
长公主望着顾行渊许久,面上的神情终于缓和几分,语气也放柔了:“你这孩子……倒也让人意外。“她轻轻一叹,眼底藏着几分怜爱,“也好,你们之间一来没有门第之隔,二来都是家中受宠的人,性格肯定自我一些。”“既然如此,就照你所说的去办。只要你记着一点,不管娶谁,只要你心中欢喜,愿意护她一生,我便心安了。”
顾行渊闻言,郑重起身作揖,低声道:“谢姨母体谅。”说罢,他重新落座,拿起筷子,低头吃饭。那动作看着平常,实则带着些急切,好似借着动作平息心底的余波。
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