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圣心
说话张若澄回到家中,把他在南书房偶遇鄂婉的事说了,最后道:“皇上很少在外人面前提及贵妃,却时常拿了翊坤宫的物件到书房把玩,可见贵妃有多得宠。如此灵慧的女子,自然最能体察圣心,父亲若不想丢了费尽心机才得来的恩典,还是亲自进宫谢恩吧。”
反正他不去触霉头。
张廷玉一共四个儿子,长子任左都御史,不方便出面,次子三年前早逝,幼子外放做官,只第三子张若澄在南书房行走,离皇上最近,最适合替他谢恩。这会儿张若澄撂挑子不干了,他也只能亲自进宫谢恩。手诏和御诗昨日送到张府,张廷玉磨磨蹭蹭今日才过来谢恩,乾隆心里有点不痛快,说话难免生硬。
张廷玉是三朝元老,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在话下,见皇上不悦,心中一阵一阵后怕。
幸亏若澄运气好,今早在南书房门口遇见贵妃,得她提点,没有直挺挺替自己谢恩。
但凡错过了,由他代替自己谢恩,别说配享太庙的恩典了,便是若澄的差事都很难保住。
同时,张廷玉也震惊于贵妃对圣心的把握。他历经三朝,是官场的常青树,自负能摸准先帝的脾气,可对上当今,总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这一点上,鄂尔泰就比他强,不成想贵妃也能做到。想到最近听说的那些关于立后的传言,张廷玉额上又沁出一层冷汗。如今的朝堂哪里还是朝堂,分明是皇上的一言堂。若皇上执意立贵妃为后,那么九阿哥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
太子身上流着一半西林觉罗家的血,张党再争下去,唯有死路一条,恐怕比当初的鄂党还惨。
张廷玉汗湿朝服,化身人间清醒,回到家中便召集人开小会,会议主题一一散伙。
张党中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廷玉便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他们听,众人闻言无不变色。
“张公,咱们散了便散了,若张广泗不依不饶,穷追猛打怎么办?“很快有人说出众人心中的隐忧。
张廷玉咳嗽两声,提醒:“你们别忘了谁是张广泗的主子,今日又是谁提点若澄,让我躲过一劫。”
是贵妃娘娘啊!
“近日有传言,说贵妃协理六宫很得皇上看重,有望封后?"也有那耳目灵通的说。
张廷玉没见过贵妃,却通过张若澄听说了不少她的事迹,推断其品格高尚,心胸宽广,对上孝敬太后,对下照拂诸皇子,把东西六宫打理得井井有条,风范不输先皇后。
尤其经历今日之事,越发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想。他与鄂尔泰斗了半辈子,关系差到同朝为官见面不说话,两家更不会有任何来往。
只三子若澄曾在琼岛白塔上,与贵妃有过一面之缘,贵妃竟能不计前嫌,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保住了他最后的颜面。要知道在此之前,皇上给西林觉罗家抬旗的时候,张党曾经激烈反对,甚至发动御史弹劾。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张廷玉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厌倦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如若澄所言完全退下来也好。
“贵妃尚且是贵妃的时候,便能容下我。等来日荣登后位,未必容不下你们。”
卸下身上沉重的担子,张廷玉只觉得轻松:“贵妃能说动皇上,调张广泗回京入军机处,便能压得住他。”
思路一变,格局立刻打开,张廷玉恨自己宦海沉浮,到今日才想明白:“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之主始终只有一位,所谓的靠山也只有一座,望诸君擦亮眼睛。共勉。”
乾隆十四年冬,内阁大学士张廷玉致仕,皇帝挽留,谢恩之后告老还乡,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自此,先帝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被磨平,大清正式进入“乾隆时代”。转过年,皇上奉太后巡幸五台山,路上偶遇一小拨悍匪,只损坏了仪仗队尾的一辆马车,并未影响行程。
“车上可有人受伤?"鄂婉是贵妃,自然要挑起协理六宫的重担,所幸有明玉和愉妃帮忙,倒也没出过岔子。
奈何六宫琐碎事多,鄂婉逐渐忙起来,便将九阿哥日常托付给明玉照看。明玉因抚养九阿哥有功,升到嫔位,封号敏。这次出巡,皇上让把九阿哥带上,明玉要照顾九阿哥,愉妃便主动管起了内宫出巡的后勤保障。
她素来细心,做后勤再合适不过。
此时见贵妃问起,愉妃含笑回答:“那辆车上坐着张贵人和寿康宫跟来的几个嬷嬷,只张贵人受了点惊吓,几个嬷嬷倒没什么事。”“没事就好。“鄂婉嘴上这样说,心里总是隐隐不安。之后的行程非常顺利,奈何鄂婉心里的不安并未散去,反而越来越浓重。“怎么还没睡?"乾隆被鄂婉翻身吵醒,将人搂在怀中问。鄂婉歉意地说:“不知为何,总是睡不着。”男人轻笑,凑在她耳边低语:“你快到日子了,是不是想了?”鄂婉红了脸推他:“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菩萨在天上看着呢。”“菩萨愿意看,便看好了。朕宠爱自己的女人,怕什么。"说着翻身将人压住,要了两回才罢休。
来之前,太后对众妃嫔耳提面命,五台山是佛门圣地,切不可做出不敬菩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