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好问看着小公主拎着裙子飞快跑了。
屋内两人缓缓收回视线,对视一限,皆没有说话。“公主自愿留在汴京,为官家阻挡金军南下的脚步。“半响之后,慕容尚宫直接说道。
吕好问惊得瞪大眼睛。
“如今天下宗室,大半在北地,剩下的,愿意抗事的却只有一个公主。“慕容尚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老人,“你也该明白,朝廷一味南下,只想求和,虽有其原因,但北地之士无不寒心,金军却正是士气高涨之际,他们的目标绝不会现在的几州几县,不会停留在黄河以北,长江以北,谁都知道,今年秋冬,金军必定南下。”
“那公主…”吕好问犹豫问道。
“若是汴京城破,我们自然会带公主离开。"慕容尚宫面容近乎冷酷,居高临下打量着眼下的老人,一字一字说道,“汴京不是公主的责任。”吕好问沉默。
他无法反驳,甚至不觉得有错。
这本就不是公主的责任,本朝历代公主都无需承担这样的压力。“你不该用普通教育女子的方式来教育公主。"慕容尚宫说出自己的要求,“公主不喜欢你这样,你也不能这样。”
“可她是公主!!"吕好问下意识反驳道。“可你们要她扛起不属于她责任的时候,为何不说她是公主。”“你们要她为北伐谋取利益时,为何又不说她是公主。”“你们想要她充当官家的一道壁垒时,为何还是不说她是公主。”慕容尚宫神色犀利地反问道,一字一句好似锤子一样打在吕好问心上。“可,可前朝…“吕好问呐呐反驳着。
“这是本朝。“慕容尚宫垂眸,淡淡下了结论。吕好问心如死灰闭上眼睛,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一个在混乱时候,被推上前台的公主。
她丝毫不畏惧,还敢于上前…确实是不一样的。“吕公不必带着情绪去看待公主。"慕容尚宫口气一转,声音轻柔,“只要您抱着平常心重新认识公主……”
吕好问看向慕容尚宫。
慕容尚宫微微一笑,甚至有些得意:“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公主的。”赵端背着小手在马车边上着急绕圈。
她知道慕容尚宫是要把她支开,单独和吕好问说话。张三抱臂站在马车前,周岚跟在身后欲言又止。“慕容尚宫会说什么呢?“赵端拉着张三问。张三摇头。
周岚的脑袋挤进来,发表自己的意见:“定然是要告诫小老头的。”赵端忧心忡忡叹了一口气。
一一那倒也不用,瞧着一口气都要没了。
“那小老头对公主不恭敬,也该好好教训一下了。“周岚跟在她身后,不高兴说道。
赵端摆手,不甚在意:“没有的事,小老头就这脾气,刺头张宪都被他骂得服服帖帖的,捏学生跟捏玩具一样。”
周岚一听也跟着附和说道:“当习惯老师的,肯定就有自己的脾气,可公主到底是公主呢。”
赵端又是叹气,绕得更起劲了。
“小老头现在突然吐血了,传出去外面的人要说公主不敬师长了……赵端停下脚步,惊疑问道:“他真是我老师?”人人都说他是被贬过来的,身上的职位都是虚职,久而久之,赵端也这么以为,吕好问可能就是来这里呆着发芽的。周岚犹豫片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只是还没说话,就听到慕容尚宫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自然是。”
周岚一惊,吓得连忙躲在车厢边上。
赵端眼巴巴扭头:“怎么样了?好点了吗”“怎么站在外面,这天又干又燥的,额头都是汗。"慕容尚宫擦了擦她额头的热汗,又摸了摸公主被晒得通红的小脸。赵端随意摸了一把:“没事,好点了吗?”“吕公只是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现在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慕容尚宫摸着她湿漉漉的手,无奈说道,“去拿条干净的帕子来。”周岚哎了一声,连忙去车里找帕子。
赵端又紧张起来:“他真是我老师?我以为是,是,打发过来的借口的。”慕容尚宫含笑:“吕公桃李满天下,这样的人做老师,世人求之不得,官家也不是随便打发阿猫阿狗过来给公主撑场面的。”“给我撑场面的?"赵端惊讶。
慕容尚宫看着面前浑然不懂的小公主,叹气,轻柔捋了捋她鬓间的小碎发:“公主自幼生在乡野,甚至并未记载玉牒上,难免会有人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公主,吕公便是再不好,那也是自太.祖一带就开始发家的吕氏。”吕氏自后唐吕梦奇任御史中丞起显达,至于吕蒙正时,于太宗、真宗朝三度拜相,其侄吕夷简更是在仁宗朝主政十三年,推行宽免民力政策,是无人不吵服的贤相。
第三代吕公弼任枢密使,吕公著任尚书右仆射,吕希哲以拒科举入仕,官至崇政殿说书。
如此威名,朝野上下礼让三分,也若非如此,吕好问也不能在逆贼张邦昌一事中全身而退,还能安度晚年。
“若是吕家都承认公主,若是吕公愿意好好教导公主。"慕容尚宫笑说道,“那天下就不会有一人指摘公主身世。”
赵端懵懵懂懂点了点头,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的一脸震惊:“那九哥对我还可以啊?!”
慕容尚宫笑,心疼地摸了摸小公主晒得红扑扑的小脸:“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