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清晰。
努力了片刻，萨缪有了点灵感。
他想到了，人鱼爱侣常常会嬉闹玩耍，游戏与互相打理体表的时间频次不想上下。
小珍珠是在和他玩吗？
进行某种模拟捕猎游戏？像是幼崽练习伏击。如果是这样，那他刚才表现得实在太差了。人鱼的繁衍艰难，孕育周期十分漫长，胚胎需求极大，导致母体有大量时间是敏感又脆弱的，雄性人鱼常年担负着全部的守卫与捕猎的责任，在一代代优胜劣汰的适应性选择中，体魄演化得越来越强横。雌性人鱼有不同的天赋，她们擅于拟态和伪装，会发出同类也难以抵御的致幻声波，往另类的方向发展，成为低调的暗杀者。但在正面对抗时，雌性必然是吃亏的。
所以玩一些依赖体能的对抗游戏时，雄性总会有意收敛。没有雌性喜欢一直输，没脑子不懂得退让的强势雄性得不到异性青睐。游戏是为了让伴侣开心，不是决斗。
要想增添名望，为什么不去挑战更强的雄性？只有懦弱又愚蠢的卑劣雄性才会通过欺负雌性获得成就感，没有人鱼瞧得起。可是，他刚刚只想着自己，似乎让请求玩耍的伴侣连输了好几次。糟了。
萨缪很忐忑。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错了就是错了。
小珍珠生气了吗？怎么办？
他游到她面前，悄悄打量她的表情。
被拦住去路，闵霞刹住动作，同样看回去，更加不爽了。萨缪围着她游来游去，慢腾腾的，时不时翻转身体，尾巴划出螺旋的圆弧，忽远忽近。
怎么还追着她逗，很幼稚好吗?
故意贴近引你去摸，快要摸到了又跑，跑又跑不远，边跑回头看你有没有追来，发现你真的追不上还要等，甚至退两步好让你继续追。以前养过的一只猫就这样，没别的爱好，热衷于遛人，纯贱。她很无语，但因为急着看他的伤，还是放弃了计较这点，凑过去想要试试能不能趁他翻身的间隙按住他。
萨缪再度绕到近前时，她果断出手，去抓他的手臂。也许是晃悠的圈数多了，见她一直没怎么动，放松了警惕，还真被她抓到了！
她立刻探身，头够到他背面。
这次他没有强行转身，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被抓到就停了下来，静静由她浮到身后。
闵霞撩开他的头发，看到右侧肩胛下一块核桃大的不规则红斑，周围皮肤颜色变深、发皱，比正常状态下似乎硬一些。这样的伤势算严重还是不严重？
她没学过医，仅凭肉眼感觉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怖。还有他的头发。
指腹沿着发丝顺了一把，手感很特殊。看着和人类的头发材质差不多，摸起来更接近尼龙线。
她记得这些头发明明都被电流炸直了，现在却已经回到了蓬松卷曲的弧度。在她端详期间，那块电击伤留下的红斑，正不断变淡，面积缩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愕然地张大了嘴，咕噜出串气泡。
回过神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一缕头发，悄悄摸摸摆了摆，试图借此遮挡。这种自愈能力，要是科研所的人发现了，难保不会想方设法榨干每滴血肉加以利用。
她脑内闪过无数科幻小说影视片段，无论一二三流，主题永远离不开疯狂科学家和背后的投资人们的贪欲。
闵霞在他身旁幽魂似的飘动，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埋着头，臊眉搭眼，很是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他完全有能力独善其身，没必要置身险境。她暂时没办法离开科研所，他就对简玉妥协，留下来陪她。人类与人类之间，朋友、亲人，都未必这么坚贞纯粹。萨缪看不透她的想法，他只看出她闷闷不乐。他让她赢了，她怎么依旧不开心？
他演技太差了？可小珍珠抓到他是明明是高兴的，他感受的到。还是她看到了他的伤口，觉得太丑，嫌弃了？微不足道的小伤而已，如果他想，随时能集中力量直接愈合，不会影响战斗的。
之所以没这么做，也只是长久没受过伤，习惯了。适当的疼痛能让他保持警惕，提醒自己类似的事绝不能发生第二次，绝不能让小珍珠有遭受如此伤害的可能。
他握住她手腕，侧身暴露出那块红斑，随即皮肤奇异地鼓动，仿佛有某种物质朝伤口处汇集。
于是，闵霞惊讶地发现，他的伤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淡化，不敢计算这个过程有没有超过三秒，受损的皮肤已然恢复如初，与其他部位别无二致。吃惊的表情实在难以掩饰，萨缪看得清楚，炫耀似的连转了几圈，搅得周身水流哗啦啦响。
她蓦地皱起眉，用力把他往水池角落推。
萨缪顺从地随着她动作倒退，看她挡在他面前，背对池外来往的人类，点点他刚修复好的部位，又反手对着那些人类比划，一脸严肃地开始摇头。她用手掌比作刀，对着他虚虚砍了几下，然后闭上眼，歪着头一动不动。人鱼之间心灵相通，不需要太多肢体语言。但他看懂了，她不想他伤口痊愈的事被人类发现，他们会……杀死他。哦，小珍珠，多可爱的小珍珠。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他，让他远离危险。他的小珍珠不会说话，他却分明听到了她的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