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愿者上钩（八）
闵霞这个人有个天大的好处，从不用与当前危机关联甚少的琐碎问题折磨自己的大脑。
可以说是懒，心大，或者别的什么。但不可否认，这项特质能避免无意义的内耗，最大程度上保留完整的精力以应对更复杂的情况。不管什么样的离谱事，她认为没必要细想，都能直接放下，暂时抛到脑后去，等到有明确方向了再尝试解决。
所以，她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萨缪对自己的称呼，并停止继续纠结那个倒霉船员的事。
唯一让她郁闷的是，回到人类社会然而已经不可能融入，与人鱼为伴却无法脱离原本的种族认同感，夹在二者之间，难免有种游离在世界之外的空乏。她看了看萨缪，他慢慢地重复：“萨一一缪。”明明能通过未知的方式将声音直接传输给大脑，但他还是做出清晰的口型，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发声。
转换思路后，解读对方行为就变得容易许多。比如现在，她很快猜到，这是在教他的名字。他发现她“不会"说话了？
她不确定在简玉的认知里，自己有没有掌握学习语言的能力，不敢表现得特殊。
对于她的沉默，萨缪发出一声细微的、绵长的叹息，神态柔和，看起来不像是不耐烦的样子。
曲起指背，慢慢蹭了下她唇角，力度小得闭上眼的话几乎感觉不到。他眼神复杂，欢欣之余，更多的是忧虑、悲伤，以及……浓浓的怜爱。闵霞只有上初中之前，从年迈的长辈眼中见到过类似的情绪，通常在她生病受伤时出现。
不仅被认定为同类，还被当成弱小的残/智障了。好吧。
总比被当做食物强。
她自我安慰着，在他展开双臂拢来时，压下心头残留的不适，让他搂进了怀里。
意外的是，子弹打不穿的皮肤居然是软的。非要比较的话，不如人类的软，称为柔韧更合适。但在她的想象里，这种外挂体质应该是硬邦邦的铜皮铁骨才对。
算了，人鱼的存在本身毫无科学道理可言，有什么超凡的能力，全当是魔法。
水池外，场馆被清空封锁，一群哭丧着脸的后勤工形色匆匆，正在打扫满室狼藉。
她感觉到他在轻拍自己的背，看着蠕行的拖把与穿梭的担架，不合时宜地想，还挺暖和。
有种诡异的安全感。
只要他不想吃她，跟他待在一起绝对安全。目前看来，他不仅不打算吃她，还很体贴地多加照拂。她习惯性地感慨：好姐妹！
感受着身前结实的肌肉触感，又在心中改口。好兄弟！
我单方面与你宣布，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当然，不死最好。
想达成这个目标，只能从简玉身上着手了。她神思不属的模样，在萨缪看来就是被吓坏了。他可怜的小珍珠。
对她不好的人类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那个叫简玉的人类雌性和那些同伙，一个也不能逃脱。“不怕，”他许诺，“有我。”
感受着轻抚肩背的手，闵霞迟钝地想起来，比起自己，他似乎更需要关怀。毕竞刚遭到了电击，哪怕不清楚功率，能让他这样的体质行动困难，极力忍耐，肯定有着恐怖的输出功率。
从他圈拢的手臂间滑出来，她绕向他身后，想看看那处伤。她一动，萨缪跟着调整角度，始终用身体正面对着她。像地球和月球，自然情况下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月背。
来回转了几圈都是如此，她很困惑，为什么不让她看？萨缪也很不解，为什么要看后背？
背上有伤，虽然正在修复，但还没有完全愈合。伤口是失败者虚弱的象征，被小珍珠看到，会认为他是没用的雄性。这回是他太着急，大意了，想尽快赶到她身边，一时间忘了防备人类的把戏。
他的外表丑陋不合群，只能靠实力吸引伴侣。如果再暴露自己被人类伤到，说明他是个不够强壮和机敏的拙劣捕食者。在船上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不能再犯。
闵霞试了几次没成功，憋了口气，心里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逗自己呢，不然干嘛非要在这玩二人转。
她需要装成傻子没错，但真被当成傻子遛还是会很不爽啊。不满之下，她打定主意，今天必须看到不可！她悬浮不动，观察萨缪的表情。
他配合地沉下来一点，让她不用多花力气仰着头。别的方面这么体贴，对比之下更像是在专门逗她了。她静了一会儿，猛地从旁边绕开。
他及时扭身，再次让她动作落空。
跟一个能徒手抓弹头、飞身挡子弹的超自然生物比速度太不现实了，她挫败地退开，心道该利用智慧而不是体力啊。萨缪在她脸上看出了不满，不禁感到无措。小珍珠不高兴了。
为什么？
他有很积极地彰显自己的可靠，希望向她表明，可以全心全意地依赖自己。但她还是不高兴了。
讨好伴侣比猎杀海里的那些大家伙难多了。被族人驱逐时，他没想到以后还有机会遇到合心意的伴侣，否则当初应该忍耐一段时间，多和那些成年人鱼学习些求偶技巧。现在的他只能从悠久到有些模糊的散碎记忆里挖掘蒙尘的画面，尽量将它们擦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