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从范阳的衙署出来,见前院的书吏还在商讨“知行合一”来加深理解。
一肚子火!
他们是后来又去请许子泓答疑过的,得到一句“如好好色,如恶恶臭,乃心之纯净也”的道理。
现在还在咀嚼!还在回味!大难当头了不知道吗!
这话什么意思你们就在这聊!
他听了半晌,大概明白其道理。
这话意思是喜好美好的事物,和讨厌恶臭的事物,这就是一个纯粹的知,而将自我的修行和这些挂上钩,其实就是格私欲的过程。
要像喜好好色,厌恶恶臭一样去对待善恶,自然修行得良知。
提及良知。
袁绍更生气了。
当时许泽说到引恶首入京师的时候,隐约听到东南面有一帮人在那小声蛐蛐,说什么“的确,这样人格尽天下万物有什么用,也是个恶首”,气得袁绍当时就懵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滚滚滚!都滚出去!”
他像驱赶蝗虫一样,把这些书吏骂走。
听见袁绍的声音,沮授、田丰也在衙署夜议未眠,自然赶来一看究竟,同行的还有今日列席的荀谌。
荀谌是荀彧的弟弟,当初荀氏留在袁绍麾下的一个注码。
荀谌和荀彧一样,为人低调,虽被看重但是从不争名夺利,只是默默做好分内之事,所以在辛评、荀谌、郭图这帮颍川党中,沮授、田丰最看得上他,而最厌恶郭图。
“主公何故大怒?”
沮、田二人都是直性子,所以关怀的话这次倒是落到荀谌的头上。
“唉!想起今日之事,实在是彻夜难眠!我等,皆被许子泓当做垫脚石了!”
袁绍甩着手气息浮动,像是心里正在被一只大手疯狂挤压揉捏似的,“还有人顺着那恶首之语,骂我!我当初建议引董贼,那也是为了勤王啊!”
这话说完,荀谌率先低头不语,因为那句感慨是他说的。
接着几人一愣,心道你刚反应过来吗?
还以为你是高风亮节、心胸宽广,所以一直无所谓呢。
到后面,他们几人甚至都没说话,任由逢纪、审配那帮人去辩言,因为知道辩也无用,许子泓的主张已成学说,只需这一论,形同登台讲学。
不出数年,他的儒道心学、知行合一,就会传遍天下,待有弟子将之整理成册,必然有半数儒生奉为经典。
当今大儒,大多人做的是注释前人典籍、悟道传学的事,用的还是别人的理念,而许泽是自己作著,地位当然不同。
沮授冷静的问道“主公邀约曹操至此,所为乃是讲和,那曹操如何回应?”
“他说好。”
袁绍心里更难受了。
他根本就没打算刁难!一开始就是冲着捧许子泓来的!
我还在那熬更守夜、翻来覆去的想了多少宏篇大论,欲打动曹阿瞒让他同意!怎么就,就一句话就敲定了呢!
混账曹阿瞒!
袁绍这种感觉,就像有喷嚏要打,可是却怎么也打不出来,越感受就越难受,想一喷为快却又找不到喷点。
沮授苦笑道“既已达成,何故烦扰?许子泓要走圣贤之道,我等亦无能为力。”
“沮君既然知道,当时为何不站出来驳斥他!他这学说也是危险得很!离经叛道啊!”
“阻止不了,反驳不得,”田丰直接喘了口粗气,“主公以为,那曹操来是做什么的?他这一句‘好’,正是因为他所要达成的事顺遂,若是他不顺,那么便不会好了。”
“甚至有可能当场闹翻,大打出手!”
“难道吾惧阿瞒!?”袁绍咬着牙怒斥道,打起来又如何!
“且不说许子泓那些战绩传言的真假……在下听闻吕布率三千骑,麾下旧将,加关云长所部六千余精兵,一个在蒲阴、一个在葛城,若真打起来,骑兵到此台只需一个多时辰。”
为了迎曹操等人,可是关口大开以示诚意的。
要闹,那范阳说不定就丢了,还要被吕布追杀。
你袁公和吕布的私仇,还需要多提吗?
“好了好了,不提此事。”
袁绍决定充耳不闻,说点别的。
他背手走了几步,问三人道“三位皆是名儒,见到许子泓如此,难道就不觉得心中愤懑吗?”
不觉得啊,三人相互对视。
沮授还是那句话,己方目的已经达成,也有收获,何须烦扰。
而田丰已经在思考,如何向北连通胡市、向南行船扬州,从中拉高关税、商税来赚取钱财,从而可以拨出部分去朝贡许都了。
他是干实事的,想的是如何利用好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能够为幽、并两州,乃至是已取得汉中的凉州马腾,争取一个同盟,至少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他们这些领地之内,可都还是紧攥所谓密诏,攀咬着曹操实为汉贼来惑众的,惑到自己都深信不疑,和曹许、刘协势不两立的地步。
荀谌想的就没那么多了,只因,许泽这番大论,最先的引言是“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这句话,是出自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