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魂站在山路上,后颈被晒得发烫。
他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电量不足5%”的提示,拇指重重按下关机键——刚才为了确认导航,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定位,现在电量像漏了底的水桶,眨眼间就只剩这么点儿了。
“他妈的拼多多。”他对着手机骂了一句,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三天前贪便宜买的“原装电池”,商家信誓旦旦地说续航二十小时,结果充了三次电,今天刚进山就掉链子了。
山风卷着枯草叶刮过脚面,他踢开一块碎石,碎石骨碌碌地滚进沟里,惊起几只灰雀,扑棱棱地掠过他头顶。
裤兜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低电量最后的警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已经黑成一片。
山路上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太阳正顶在脑门上,他扯了扯湿透的t恤领口,喉结动了动——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半瓶矿泉水,胃里空得发慌。
“早知道该听英子的。”他抹了把额角的汗,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上周在咖啡馆,英子翻着他新写的鬼宅大纲直摇头“你写的老宅连霉味都没有,光靠想象能吓人?”她指尖点着他手背,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我表舅在雾凇岭有处老宅子,九十年代就没人住了,你去住两天,保准能写出真东西。”
他当时拍着胸脯应下,还笑她小题大做。
可现在踩着这坑洼的山路,望着两边一人高的荒草,他突然想起昨夜看的县志——雾凇岭三十年前死过护林员,尸体被发现时怀里还抱着本老账册,说是记着当年修水库时的怪事。
六婶今早说“那账册还在”的话突然窜进脑子,他后颈的汗瞬间凉了。
“啪嗒。”
有什么东西砸在脚边。
他低头,是半块晒干的枣皮,沾着土。
抬头望去,山路拐过弯就是老宅的青瓦顶,檐角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
可越往前走,他越觉得哪儿不对——刚才在王老六家时,张远山盯着纸人衣角的眼神太沉,撒糯米时念的咒语像根针,扎得他耳朵发烫。
“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他摸了摸裤兜,早上塞的半块压缩饼干早被英子抢去喂流浪猫了。
山风突然转了向,带着股腐叶味灌进鼻腔,他踉跄两步扶住路边的老槐树,树皮扎得掌心生疼。
树身上有道半人高的划痕,像被什么尖东西刮的,纹路弯弯曲曲,看着像数字?
他眯起眼凑近,阳光突然被云遮住,树影里那道划痕竟显出暗红。
他倒退两步,后背撞在树干上——这颜色,像没擦干净的血。
“夜老师!”
远处传来英子的喊声。
他猛地转头,看见女友正从村头跑过来,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手里举着两节电池。
他喉咙突然发紧,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像被风吹散的云。
英子跑到跟前时,他一把攥住她手腕,触感带着山泉水的凉。
“你跑什么?”他声音发哑,“不是让你慢慢走么?”
英子喘着气把电池塞给他,鼻尖沁着细汗“小卖部王婶说这是最后两节,我怕被人买走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她伸手摸他额头,“发烧了?”
“没,就是晒的。”他低头装电池,手指却悄悄勾住她小指。
手机开机的瞬间,屏幕亮得刺眼,时间显示下午三点十七分——可他明明觉得已经走了半个多钟头。
山风又起,吹得荒草沙沙响,他突然觉得那些草叶晃动的节奏不对,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
“走吧,回老宅。”他扯了扯英子的手,声音比刚才轻快,“张道长说明儿带咱们去后山,我得先把今天的笔记整理了。”
英子没动,她望着山路尽头的老宅,眉头微微皱着“刚才路过老井时,王婶拉着我念叨她说这宅子夜里有算盘声,还有人喊‘账册找不着了’。”她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更低,“你说六婶早上做的梦会不会是真的?”
夜惊魂的手指在手机壳上敲了两下。
他想起张远山烧纸人时,纸灰是往阴沟里钻的——那阴沟直通老宅后院的老井。
手机突然震动,是赵婉儿的消息“大大!今天的更新超绝!我在图书馆看哭了!”他盯着屏幕上的字,喉结动了动。
“走。”他拉着英子往前迈,荒草在脚边分开,“要写真东西,总得沾点真人气儿。”
可刚走两步,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
像是有谁在背后吹气,凉丝丝的。
他猛地回头,山路上只有被风吹歪的荒草,还有老槐树的影子,像只摊开的手,正朝着老宅的方向指。
英子被他拽得踉跄“怎么了?”
“没事。”他扯出个笑,可攥着英子的手更紧了。
老宅的青瓦顶近了,檐角铜铃的响声里,似乎混着极轻的“咔嗒”——像算盘珠子拨动的声音。
他加快脚步,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和荒草的影子缠在一起。
风停的刹那,他清楚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不是他和英子的,是第三个人的,很慢,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