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视线的动作仓促到近乎狼狈。突然,谢怀周“咔咔"了两声。
几秒后,又“咔咔"两声。
阮白渺大概明白他现在是在和其他丧尸“交流”,这是他作为丧尸最自然、也最常用的交流方式。
只是渐渐地,随着他发出越多声响,那干涩的音调开始渗出些许愠怒的焦躁。
与此同时,原本静默的尸群也像一潭死水被忽然搅动,发出此起彼伏的嘶吼。
阮白渺身旁,那具静止不动的残缺丧尸也突然一颤,慢慢转动起那仅剩半边的头颅。它的独眼仍然钉着阮白渺,牙床却开始机械开合,一边从喉管里挤出“吡咔吡咔″的嘶鸣,一边朝她抬起手,最终一一贴着阮白渺的鞋尖重重落下。
阮白渺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身体仍然在拼命后挪,一边挪,一边用余光关注着旁边的谢怀周。
他还在进行着某种"交流”。
阮白渺不打算去思考他究竟在做什么,她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一一那只丧尸已经从仰躺翻转为匍匐,朝她探出的手指已经又要碰到她的鞋尖了!然而。
就那么毫无预兆地。
“唰”的一声,一片巨大的、灰白的阴影如死神镰刀般从她视野中横扫而过。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的大脑甚至还停滞在那只朝她伸手的丧尸身上,视网膜爆开的猩红便像打翻的颜料桶,泼洒出了大片血色。耳膜深处回荡起筋肉分离的黏腻闷响和吞食声;鼻腔中间炸开了浓烈的铁锈味的时候,阮白渺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什么。谢怀周……
被丧尸……
袭击了?
尸群的嚎叫终于爆发,声浪一下高过一下,如同血海在沸腾,翻腾着令人恐惧的饥渴与狂喜。她该逃的,阮白渺想,她该立刻、马上、现在就爬起来不廊一切地逃。
但她的身体却被钉在原地,脖颈一寸寸转过去。然后就在视线还未穿透蠕动的尸堆找到被淹没的谢怀周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先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球刹那间。
恐惧轰的声炸穿了阮白渺的身体。
头皮骤然绷紧,后颈汗毛噌的倒竖。她甚至来不及看那双眼睛镶在哪个丧尸身上,就已经手脚并用地翻转身体趴到地上,夺路而逃。可就在她爬出两步,膝盖还没有完全伸直,一具散发着腐肉与胃酸恶臭的躯体便从背后呼啸扑来,一下将她压倒在地。“砰!”
她的额头重重砸在石砖路上,剧痛刚开始扩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就撕裂空气,强悍地冲进了阮白渺的耳朵。
下一瞬,“噗嗤"一声,压在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连续的枪鸣顿时如疾风骤雨般炸响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
所有的感官被顷刻间占满,每一声爆响都像在颅骨内炸开,回音响得令人胆颤。子弹撕裂空气发出尖啸,与骨骼碎裂的脆响一起,在阮白渺的耳边交织出一首死亡的乐曲。
尸群瞬间沸腾了。
像往沸腾的油锅里滴水,数百具原本只是躁动的丧尸被瞬间引爆,骨骼碰撞的"咯咯"声、腐肉撕裂的"撕啦"声,以及粘稠的喘息,瞬间汇聚成狂风骤雨,裹挟着腐臭的气流从阮白渺身侧呼啸而过,涌向声源的方向。她本能地蜷缩成团,双臂死死护住脑袋,大脑嗡鸣。只是耳鸣还未从这波冲击中消退,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异响一一
“噗嗤。”
一个血肉被暴力贯穿的声音。
比枪声更黏腻,比刀割更沉闷,像一柄生锈的铁锹狠狠插进腐熟的淤泥里,每寸推进,都带着可怕的阻滞音。
阮白渺僵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头。
逆着光线,她看见两道佝偻的剪影如鬼魅般矗立在她身后,那是两具丧尸一一其中一具的手臂正深深插在同伴的胸腔,五指如铁钩般从后背穿出时,指缝间还勾连出暗红的组织碎片。
但其中最显眼的。
还是手臂上那条条暴起的紫黑色血管。
它们如同被烙铁烫进皮下的诅咒,在死尸般灰败的皮肤上扭曲盘踞,如同活物,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