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酒杯跌落。
酒液在地上迅速泅开深色的污迹,李显穆扫视而下,几乎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惶恐,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下一秒,数道身影拍案而起!
“李巡抚!我等敬你携圣意而来,可那也不是你能够如此随意构陷大臣、血口喷人的护身符!”一人须发戟张,怒声驳斥。
“独立王国?脱离朝廷?此等诛心之论,我等恕不敢认!也决计担当不起!”另一人声音发颤,却强撑着气势。
“李巡抚,言语如刀剑,锋利太过,伤人伤己啊!”有人试图以理相劝,但声音里也透着惊惶。“李巡抚………”
反对之声如潮水般涌起,李显穆的“极限压力测试”显然触及了江南官员们绝对无法触碰的底线,毕竞妖术之事,最多不过失察,摘掉乌纱帽。
可有些罪名,沾上就是诛九族的大祸,万万认不得!
“既然如此!”
李显穆一声暴喝,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他并未如其他人所预想那般,争论、争辩以说服众人,而是在数百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猛地向前一步,双臂灌注千钧之力,狠狠将身前的巨大桌案掀翻!
纵然是高列于九天之上的李祺也被自己儿子这一手震惊了!
再一想,李显穆如今勇武一项已经70,可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掀翻实木的桌案,自然不算什么!“轰隆一哗啦!”
珍馐美味、美酒佳肴、名贵瓷器……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沉重的桌案轰然倾覆。
就像是席中失控的秩序!
碎裂声、泼洒声、器皿滚落声混杂成一片刺耳的狼籍!
方才还群情激愤、慷慨陈词的场面,瞬间被这雷霆一击打得粉碎。
所有江南文武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惊疑不定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傲然站在一片狼藉之上的江南巡抚、李显穆!
“李显穆!你总该说些什么!”
这是无数人眼中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在这暴烈的对抗之后,你总该说些什么来收场吧。
南京六部尚书既是愤然,又是惶然,迎接天使结果却出了这等事,他们的仕途已然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对于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显穆,他们自然愤怒到了极点。
李显穆做事想来一步三算,如今做出这等无回头之路的暴烈之事,自然有话要说,且要一击致命!只听他愤然怒喝道:“妖术之事,江南之地数千官员、三千万百姓,竟无一人上报于圣上,既然不是独立王国,又要作何解释?
难道是三千万同一心,而和陛下生异吗?
陛下对江南之怀疑,难道是无中生有吗?
倒也不怕诸位你们知晓,此番陛下让本官前来察查妖术之事,便是怀疑尔等江南文武之中,有人心怀奸刻,故意散播妖术流言、动乱百姓民心。
假借妖术之事,在江南之地引起祸乱,而后再以白莲教等邪教可以平灭妖术,救助苦难为名,在江南之地起事,欲要颠覆我大明社稷!”
“尔等”
李显穆猛地一指那些方才还振振有词、此刻却面无人色的人:
“扪心自问,果真无此等事吗?!”
“竞还敢在本官面前狼狼狂吠!给我一跪上前来!”
话音落下的刹那,早已按刀侍立两侧、如同雕塑般的锦衣卫,在得到上峰指令的瞬间,从阴影中走出,瞬间扣住方才带头拍案反驳的几人肩膀、臂膀,押上前来,而后不容分说,狠狠向下一按!“噗通!”
数声沉闷的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那几人已被强行摁倒,跪在满地狼藉的残羹冷炙、破碎瓷片之中。
跪在李显穆面前!
官袍污秽,狼狈不堪,脸上只剩下失魂落魄的惨白。
而席间其余数百官员,却不敢多出一言,此刻无论是鸿学大儒,亦或六部堂官,皆是面无人色。几乎所有人都懵了。
谁都没想到,皇帝竞然是如此看待妖术之事的!
可转念一想,这竞然非常符合常理,否则皇帝既然知道妖术之事是子虚乌有,又何必如此大张旗鼓的派出诸省巡抚,察查天下呢?
越是觉得合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便越是刺骨,脸上的血色便褪得越是彻底!!
李显穆目光扫过全场,心中彻底安定,不枉他寻求许久,镇压江南文武之法!
他这番话最厉害之处,在于将妖术这件本身不太重要的事情和白莲教这等足以颠覆社稷之事,勾连在一起。
江南文武瞬间便失去了腾转挪移的空间。
妖术之事大不了他们就认了,认了这件事,他们就能和李显穆对抗。
可白莲教妖术却万万不能认!
而有没有勾连白莲教这件事,是难以自证的!
发源于江南的妖术和白莲教有没有关系?没有!江南官员都能保证这件事。
可江南有没有白莲教?有!江南官员也敢保证这件事!
那在清查妖术的时候,会不会把白莲教查出来?很有可能!
那这个时候妖术和白莲教有没有关系呢?他们也不知道了。
说它有它就有,说它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