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这是要丢车保帅了?’
温禾的目光在郑仁基的背影上打了个转,心头暗自琢磨着。
郑元瑶倒台已是定局,荥阳郑氏在朝堂的话语权必定旁落。
此刻联合博陵崔氏,无非是想借崔敦礼之手稳住阵脚,这步棋走得又急又险,却也是眼下唯一的活路。正思忖间,崔敦礼已手持笏板,稳步出列,躬身朗声道:“启禀陛下,臣附议。郑元嚋教子无方,险些酿成兵祸,臣以为其父郑元瑶不可能毫不知情,请陛下重罚。”
他显然摸透了李世民的心思,顺水推舟得恰到好处。
既然保不住郑元璋,不如借此来为自己获取利益。
向皇帝表明忠心,我们博陵崔氏是站在您这边的。
话音刚落,班列中便响起一片附和:“臣附议!”
其中竞有卢家子弟,这变故让温禾都有些意外。
站在班中的卢承安更是大吃一惊,猛地回头看向崔敦礼,眼神里满是错愕与不解。
却见崔敦礼朝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如潭。
卢承安喉结滚动了两下,沉吟片刻,终是咬了咬牙,跨步出列,躬身行礼:“臣附议。”
武将那边,程知节用胳膊肘狠狠戳了戳尉迟恭的后腰,压着嗓子嘀咕:“大老黑,这是不用咱们出手了?”
尉迟恭吃痛,反手就往后踩了一脚,正踩在程知节的云纹靴上,疼得老程眦牙咧嘴:“你这憨子懂什么?他们这叫断尾求生。”
“谁憨?”程知节气得瞪眼,伸手就拧住尉迟恭腰上的肉。
“某读过的书不比你少!当年李牧破匈奴,用的就是这招!”
“程咬金你找死!”
尉迟恭脚下加力,靴底碾着程知节的脚背,程知节也不含糊,攥着他腰肉转了半圈。
“你们二位莫要胡闹了,上朝呢。”
一旁的李道宗担心出事,想着劝上一句,却被二人齐刷刷的瞪了一眼。
他堂堂任城郡王,竟被这俩混不吝瞪得缩了脖子。
罢了,跟这俩活宝置气,纯属自降身份。
这朝堂上的小插曲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却没人分心去管。
五姓七望的官员们个个心头紧绷,连呼吸都放轻了。
郑氏倒台已成定局,他们更关心的是,陛下会不会借着此事,对所有士族开刀。
御座上,李世民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荥阳郑氏大义灭亲,朕心甚慰,然定罪需以律法为本,大理寺卿何在?”
这话听似夸赞,实则字字带锋。
你们用宗族法弃车保帅,朕认这份大义,但最终如何判,得按国法来。
国家行的是国法,不是你们士族的家法。
郑仁基站在班中,闻言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后颈的衣料已被冷汗浸得发潮,连带着握着笏板的手都有些发颤。
“臣在。”
刘德威整理了下衣冠,稳步出列,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臣大理寺卿刘德威恭听圣垂。”
“郑允浩及其父郑元璃所犯国法,该如何判决?”
李世民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刘德威,像是在审视。
刘德威没有直接作答,反而抬眼问道:“臣斗胆询问,不知那批羊毛是陛下赐予军中之物,还是高阳县子个人私物?”
殿内众人闻言,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问看似寻常,实则关系重大。
若是私人之物,关系便不大。
若是军用之物,那便是触犯国法,性质天差地别。
“百骑所取,归于国库,非朕与私人之物,乃国有之物。”
李世民坐直了些,语气陡然郑重。
刘德威躬身应道:“若是如此,郑允浩与其父郑元嚋,毁坏国有之物,按律需赔偿国库损失,另杖五十,郑允浩怂恿他人纵火,加徒两千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
“郑元嚋教子无方,当斥其失察之过。”
就这?
温禾藏在许敬宗身后,眉头微蹙。
按李世民的心思,分明是想将郑元璋一撸到底,彻底拔除荥阳郑氏在朝堂的根基,刘德威这判决未免太轻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合理。
他是大理寺卿,需守律法底线,至于最终如何定夺,自有皇帝与朝臣博弈,轮不到他越俎代庖。这便是刘德威的精明之处,既没违逆律法,也没直接顶撞圣意,把皮球又踢回给了李世民。这人果然厉害。
秦王府一系的官员果然坐不住了。
长孙无忌率先出列,绯色袍角扫过金砖地,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躬身朗声道:“启禀陛下,郑元瑶与其子所行之事,祸国殃民,非斥其失察可了,臣请将其贬黜!”
“臣等附议!”
武将班列中,程知节、尉迟恭早忘了方才的较劲,齐齐出列,声如洪钟。
文官里,于志宁、虞世南、褚亮等秦王府一系也紧随其后。
加上崔敦礼带动的五姓七望官员,太极殿内至少八成官员躬身附议。
三省大佬中,房玄龄捻着胡须沉吟片刻,与杜如晦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