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或青紫的断肢不时在浪涛中翻滚,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烂玩偶。
河水在尸堆间打着旋,卷起暗红的血沫和污浊的泡沫。
阳光偶尔穿透云层,惨白地照在这片死亡水域上,反射出诡异而令人心悸的光。
任谁看了这一幕,都会感到极度不适,甚至怀疑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西游记原著记载的“狮驼岭”那般的地狱场景。
即便是徐澜身后久经沙场的众军,在看到这一幕时也感觉喉咙发堵
这并非他们见不到血腥,事实上此地的场景和战场相比,远远谈不上血腥。
可那些凄惨的百姓尸身,却让他们感到悲凉。
明明是在大宋境内,金人的铁蹄和长矛无法伤到他们……可他们却死在了本应是自己的匪寇手上。而且死状之凄惨,显然不少百姓生前还被虐杀过,这便比战场上被敌军一刀枭首痛苦的多。一片死寂中,唯有淮河亘古不变的涛声,仿佛天地在发出沉重的呜咽。
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要被风声和水声吞没的啼哭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那声音是虽然极为轻微,可却被徐澜恐怖的听力感知到。
徐澜的眉峰骤然锁紧,双眸瞬间望向哭声来源。
只见在河岸一处相对平缓的低洼处,有几具浮尸纠缠着。
而这几具浮尸的中间缝隙处,竟卡着一个随波晃动的木盆!
盆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那边有东西,捞上来。”徐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崖壁下,岳飞划着小舟奋力靠近。
当他终于靠近那木盆时,饶是其久经沙场的,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盆中,竟是一对裹在破旧襁褓中的婴孩!
两个婴儿看起来出生不足月余,小脸冻得发青,气息微弱。
其中一个闭着眼,仿佛连哭的力气都已耗尽;另一个则张着小嘴,发出细若游丝的呜咽。
在盆底,压着一块被鲜血浸透大半的布片,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在极度痛苦和绝望中用指血写成:
“生于乱世,无力养之。求善人收留,愿来世报恩。”
字迹戛然而止。
岳飞看向旁边,就见盆边的浮尸中,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刚刚被水流冲,其身上满是青紫淤痕。她的长发缠绕着盆沿,身体僵硬地向下沉去,双手却死死的护着木盆。
生路断绝,唯以死托孤!!
看到这一幕,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愤怒,如同冰冷的岩浆,在崖壁上下无声地蔓延。
将士们紧握兵器的手指节发白,牙关紧咬,目光死死盯着那对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小生命。
有人下意识地伸出手,嘴唇动了动,可最终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他们经历无数厮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看到这触及人性的场景,还是不由心中酸涩。
而就在这片死寂的悲凉中,一道身披银甲的身影动了。
只见徐澜翻身下马,动作迅捷而沉稳。
他踏过嶙峋的岩石,一步步走向崖边岳飞刚刚捧上来的木盆。
风卷起少年衣角,猎猎作响。
徐澜的双手,沾满血腥。
它们曾挥动摧云盘龙枪劈开过重甲,也曾扼断过金酋的脖颈,稳定得如同山岳。
而此刻,这双沾满血腥的手,却伸向了木盆中那对孱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婴孩。
动作轻到了极致,也柔到了极致。
他如同托起世间最珍贵的琉璃,将两个冰凉的小身体,一左一右,稳稳地抱入怀中。
徐澜的臂弯坚实而温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披风内侧干燥的部分,裹住两个瑟瑟发抖的小生命。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
那尚存一丝气息、发出微弱呜咽的婴儿,小脑袋在徐澜染血的衣襟上蹭了蹭,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原本细若游丝的啼哭,竟戛然而止。
就连那个闭着眼、仿佛已然力竭的孩子,紧皱的小眉头也微微舒展了一些。
其两只冰凉的小手,无意识地攥住了徐澜胸前衣襟布料,抓得紧紧的,如同抓住了沉沦苦海中唯一能依靠的存在。
少年铁血的霸王,怀抱着一对襁褓中的婴儿。
他身躯高大,一袭银色的甲胄,雪白却尾部沾染上血污的披风。
与怀中那两团脆弱、纯净的生命,形成了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
悲怆与温柔,杀戮与守护,绝望与新生……
在这一刻,于淮河天堑的寒风中,在十万铁骑无声的注视下,猛烈地碰撞、交织!
很快,徐澜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崖壁上下,扫过十万张或震撼、或悲戚、或眼眶发红的面孔。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震人心魄的力量,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激荡在滔滔淮水的上空:“此子,吾养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怀中那对孱弱的婴儿身上,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在天地间刻下铁律:
“生于淮畔,乱世飘零。吾今日赐其名一一兄曰“淮安’,妹曰“淮宁’!”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蕴含着对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