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亲眼目睹了法皇喜怒无常的神情,恍惚间竞嗅到了弥漫在宫殿深处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殿外守卫的武士,甲胄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让她们窒息的压抑与恐惧。
“不够……还不·……”
白河法皇干瘪的嘴唇无声翕动,双眼望向某个方向。
那正是徐澜暂居的大殿的方向。
哗哗
他干瘦如骷髅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冰冷的案角,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唯有长生,唯有神力,才是朕真正想要的东西!
哪怕献上再多女人,也不过是敲门砖,真正的“神物”,定然是那流淌在神明躯体内,蕴含着不朽之秘的血液!”
白河法皇眼神闪烁,孤注一掷的疯狂之感猛地攫住了他。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同时将心情尽量平复下去。
随后,他脸上挤出笑容,对着侍女们轻声道:“为朕沐浴更衣,朕要亲自去拜谒神明!”
徐澜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枚不知从何处拈来的玉质棋子。
窗外,一株古樱正在晨光中伸展着虬结的枝干。
白河法皇在两名近侍的搀扶下,虽然竭力保持着神态的平静,可眼神中却是遮掩不住的忐忑以及更深的贪婪。
此刻,他换上了最为庄重的深紫色法皇御袍,金线绣着的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流转着光泽。可穿上这般宽大奢华的御袍,却衬得他枯朽的身躯更加佝偻,如同披着华美锦缎的骷髅。
负责翻译的人也被他叫了过来。
“神明冕下。”白河法皇扑通一声,竟是直接跪伏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以土下座的姿势,双手交叠按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手背,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轻颤:
“您降下无边恩泽,令下国惶恐,白河斗胆,愿倾举国之力,日夜供奉祭祀,祈求神明永佑扶桑。”说着,他猛地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当咳嗽结束,白河法皇将遮住嘴的方巾取下,便见这方巾已然染上鲜血。
接着,只见他眼中精光闪烁,神情悲伤可怜,望着徐澜的目光仿佛濒死的溺水者看到了最后一根浮木。他枯瘦的双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徐澜,却又在半空中僵住,如同乞食的野狗般颤抖:
“为使祭祀更显虔诚,恳请神明垂怜。
冕下仅需赐下一滴……一滴神血,以便朕及国民供奉于神坛之上,让万民瞻仰神威……”
翻译将这番话说给了徐澜。
可话未说完,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偏殿!
徐澜把玩棋子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没有转头,甚至没有改变倚靠的姿态,只是深邃冷厉的目光扫向了匍匐在地的白河法皇。那眼神里,没有如白河法皇曾设想的暴怒、嘲讽,亦或者往好了想的怜爱……只有一种仿佛在看地上蠕虫般的冷漠。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明明是清晨,阳光逐渐升了起来。
可法皇却只感觉背后一阵发寒。
“会、会死!!”他呆呆愣愣的望着徐澜,背后直冒冷汗。
纵使徐澜什么都没说,可他却能确信,倘若这位神明大人愿意杀掉自己,那么顷刻间他便会人头落地,命丧当场!
哪怕他身边有再多的武士保卫,也无济于事。
哗!
白河法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因恐惧而痉挛。
“神、神明恕罪,白河失……失言了!”
他猛地将额头再次狠狠撞向地面,“砰砰”作响,声音颤抖,语无伦次:
“朕污秽之躯,怎敢奢求神物……求神明宽恕……宽恕……”
徐澜缓缓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神情却变得戏谑起来,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殿内,只剩下白河法皇压抑不住的喘息,和额头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
方才那点因为贪婪而生出的可怜的勇气。
此刻早已烟消云散。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深深刻进他衰老的躯壳。
待到离开这里的时候,白河法皇神情恍惚,一瘸一拐的走着,仿佛失了魂魄。
直到回到自己的大殿,躺回御座,他才回过神来,半哭半笑,神情疯癫。
许久,这般癫狂的作态才停了下来。
因为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知道自己关于取徐澜“神血”的计划,成了痴心妄想,彻底化作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