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郭的轮廓,在稀薄晨雾中渐渐清晰。
曾经被战火熏黑的城墙,如今覆盖着新砌的墙砖。
破损的箭楼也被修缮的七七八八。
工匠们如同蚂蚁,在巨大的城体上攀爬劳作,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从高处断续传来。
城门口,人流如织。
挑担货郎、推车农夫、骑驴士子、押运货物的商队……车马粼粼,人声嘈杂。
守城的翊圣军士卒,甲胄锂亮,腰杆挺直。
他们遵守着翊圣三誓,不会如往日禁军般倨傲盘剥,只是按律查验,动作利落。
偶尔遇到不识字的乡民,还会亲切温和的帮忙指引。
那一张张黝黑或风尘仆仆的脸上,虽仍有疲惫,眼底却少了惊惶,多了几分踏实的期盼。
徐澜勒马,混在入城的人流边缘。
他深邃的眼眸平静扫过四周。
城垣上新旧砖石的接缝,如同愈合的伤疤。
空气中飘来一阵刚出炉胡饼的焦香,混杂着牲口的臊气。
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正小心翼翼地将几枚铜钱递给卖炭翁。
两人低声交谈,脸上竞都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般笑容,在数月前风声鹤唳的汴梁,根本是奢侈的妄想。
此刻,却正如这到来的初春一般,成为料峭寒意当中的温暖,脆弱却真实。
汴河畔,清风楼。
二层临窗的雅座。
熏炉吐出袅袅青烟,驱散着早春的寒意。
李光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胡床上。
他卸下了官袍,只着一身素雅的深青色直裰。
面前桌案上,一只青瓷茶盏釉色温润如玉,盏中茶汤碧绿,雪白的沫饽饽尚未散尽。
他指尖捏着盏托,却未急于啜饮。
李光的目光投向窗外。
楼下,汴河解冻不久,水流尚显迟缓。
几艘满载货物的漕船,正被纤夫喊着低沉的号子,缓缓拖向上游。
河岸两侧,店铺林立。
幡旗招展,伙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行人摩肩接踵,虽无鼎盛时的摩肩接踵,却也透着一股复苏的活气。
他缓缓收回目光。
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接着,他端起茶盏,凑近唇边,温热的水汽氤氲起来,舒缓了他眼角的细纹。
深深抿了一口茶香。
清冽中带着微苦,回味却甘醇绵长。
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从南乐县那个风雨飘摇的小县令。
到如今新朝中枢,执掌一部机要的重臣。
短短数月,却恍若隔世。
这一切,皆因一人。
他放下茶盏,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盏壁,神情悠然。
与此同时,茶楼也有茶客议论纷纷。
“乖乖……一指头?”
“是啊!你是不知,咱们真君大人在踏碎金国十余万大军的时候,仅用一根手指,就将他们统统镇压了!”
“这、这真是神仙手段啊!”
“哎哎!你说的还是太谦虚了,真君大人当时分明仅是怒目一瞪,就把敌军给吓死了,怎还用抬起手指这般麻烦?!”
“原来如此,真君大人竞有这般伟力……果真是天神降世啊。”
“可不是嘛!要我说,真君就是咱新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有真君在,咱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议论声嗡嗡作响,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憧憬。
李光静静听着,脸上并无波澜,似乎非常平静的样子。
可他的眼底却是掠过一抹笑意。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暖意直达肺腑。
楼下河岸旁。
一名身着灰色布袍、臂缠白布的中年男子,正温和地拦住一个背着包袱,风尘仆仆的外乡青年。男子面容平和,眼神清澈。
他手中托着一块小巧的木牌,上面刻着北斗七星与一杆盘龙枪的简易图案。
“这位兄弟,远道辛苦。”
灰袍男子声音不高,却清晰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和亲和感。
他微微俯身,姿态谦和:
“阁下你初临汴梁,可愿稍驻片刻?”
青年一愣,警惕地抱紧了包袱,狐疑地看着他。
灰袍男子不以为意,脸上笑容依旧温和:
“在下乃翊圣教行走,见阁下面有风霜,想问间……”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却带着深深的虔诚之心:
“可愿知晓我等信奉的神明?”
青年眼中的警惕稍减,被一丝好奇取代……翊圣教,这个名号自他还未进汴梁时,便被时常提起。灰袍男子见状,眼中光芒微亮。
他举起手中木牌,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刻痕。
声音虽轻,却仿清晰地传入青年耳中:
“池乃当世唯一真主,王上之王,神上之神。”
“只手擎鼎,踏碎金庭,是为霸王!”
“万军辟易,慑服西夏,是为兵主!”
“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