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合庄开鼎煮食,一块乌黑色的“精肉”,放入大鼎当中。
听闻此肉,是千年老龟后颈肉,巴掌大小,拿在手中生寒。
倒入足量冷水。
将鼎盖合上,龙鸣炭整齐排列,堆成三角锥形。将炭火点燃,不消多久,鼎中之水开始沸腾。水汽夹杂“精肉”的腥臭气味飘散。
李仙捂住口鼻,后退数十丈。过了好一会,那腥臭气味渐渐淡了。
“开始运水!”李仙运烝一喊。
丁虎跑出庄子,奋力传话:“统领有令,开始运水!”
“动作都利落些。”
只见那条早已排列好的“黑线”,顷刻间动了起来。来回奔走,运水水桶。
烈日炎炎,照得人似蝼蚁。
历经几次熬煮,李仙地位从杂役变为护院,再从护院晋升为统领。那些一起卖身的杂役,至今还是杂役,有的甚至已成枯骨。
杂役连成一线,以身为柴,以身为渠。
李仙见一切步入正轨,让丁虎负责时时照看,便也离去了。
内院。
却是一派祥静。
温夫人穿着简单,身披蚕丝长裙,长发盘起,一枚玉簪固定。窈窕身姿,动人容貌,不需刻意装扮。鱼池内,游鱼聚集,激烈抢食。
温夫人捻起几枚鱼食,朝池中一抛。一头五彩异鱼高高跃起,将那鱼食吃入腹中。
那装着鱼粮的袋子,乃是丝绸质地,镶嵌金丝玉缕。
李仙请教道:
“夫人,每次开鼎熬煮精食,都这般运水,岂不很是麻烦。”
温夫人还在喂着鱼,她似乎很喜欢这一消遣,分明可将鱼食一洒,叫池中鱼儿吃得尽兴。但她总是捻起几粒,让那鱼为她争,为她抢。
但李仙的话语,她也听到了,过了好半响,才回道:“你是说,让杂役运水一事?”
李仙建议道:“这样做,是不是效率太低了。为何不挖一水渠,将水源引到庄旁。”
温夫人挑眉,“你很有想法,但不行。”
“你初涉武道,不知其中门道。但我今日闲逸,心情亦是不错,为你解答不无不可。”
李仙面色一喜。
温夫人脚尖一踢,将一条因为抢食,而跃出池内的鱼儿送回水中,那绣着长寿花鸟纹的白靴,却因此沾了些水迹。但肉眼可见的褪去,这身衣物质地非凡,竟难染污浊。
她说道:“你认为,熬煮一锅精食,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声音婉转动听。
李仙思索片刻,“我认为有三,分别是“鼎’「炭’“水’。”
“我在黑河村熬煮蟹宝时,熬煮一锅蟹宝,需要的柴火极多,且能烧坏好几个黑锅,而且一锅精食,需要大量的水,反复浇灌。”
温夫人道:“不错,黑河村时,你虽条件简陋。但勉勉强强也算煮了锅精食,有了些许见解。”“这世界有泥胎,便有玉胎、瓷胎。有木炭,便有龙鸣炭、精香炭。世间一切,都存在品质之差。”“水亦是如此。”
“若挖通水渠,将河水引至庄旁,这水自然能用。但这种水已是「离脉之水’“离源之水’,即离开河脉之水。”
“在武人眼中,比河流源水,便稍次一筹。”
李仙不解道:“难道杂役以手运水,便不算离脉之水吗?”他自认道行不够,看不清其中差别。“不仅不算,品质还更高。”温夫人手指轻敲,淡淡说道:“以人为渠,自然好过以木为渠。世间万物,唯有人力可逆天。”
李仙虽是不解,但默默记下。后想一想又觉很对。
李仙从内院出来,正好是午间。
六月天气似烘炉。
炭耗少了,但对水需求大了。上千杂役忙得不可开交,已有数人被累得气喘。
李仙担任统领,终究是仁慈的。
他见有些杂役支撑不住,便让其下去休息。让护院前去代替,美名其曰“锻炼”。
护院身有内燕,运水不在话下。
如此这般,大大减少了伤亡。得到休息的杂役,自也能松了口气。再填充“运水线”时,不至于被活活累死。
“罗管事,夫人熬煮精食,这等大事,你身为杂役管事,更该一马当先。”
李仙被耀武扬威,声音聒噪的罗方吸引目光。
倒险些忘记了这号人物。
“哎呦,统…统领大人,我…我这不是已经一马当先了么,我一刻不看这群贱厮,他们便要偷懒。”罗方又惧又怕。
“我说的一马当先,是指你也去运水。”李仙淡淡道。
“这…这不好吧。”罗方硬着头皮反驳:“我若去运水了,他们无人管束,岂不乱成一团?”“找人管束很难么?”李仙抬眼一扫,“毕郝,你且出位。”
罗方侄儿毕郝连滚带爬走来,卑躬屈膝道:“李统领,李统领,您喊我啊。”磕头便拜,奉若神明,比对那表舅更为忠诚。
“我想让你表舅运水,但他这一去,便无人管理。我想着你深得你表舅真传,你来管理如何?”李仙说道。
“成,成!”毕郝感激涕零,此刻恨不得捅罗方两刀,向李仙表露衷心,让他多瞧自己一眼。“我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