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一直硬朗,上一世两位兄长相继离世后,哀思过重,身体才彻底垮了,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她还没被李珩禁足时,偷偷回江府看过阿耶,她简直不敢相信,驰骋沙场了大半辈子的常胜将军,最后竞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生生苍老成七十岁的模栏也不知上辈子,阿耶告老还乡后,过的好不好……自己两位兄长间接因李珩与自己而死,自己的阿耶病重时,李珩连她出宫见一面阿耶的请求都不允许。
这叫她怎能不恨李珩?怎能不恨自己呢?
想起令自己悲痛的往事,江清棠的胸口似是被千万斤的巨石压着,她紧皱眉头,片刻后,往外叹了口气。
江昴隐隐约约觉得不对,问:“婷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烦心?″
江清棠不语,能让她烦心的事情还有什么?自然是关于李珩的。虽不知李珩为什么也记起了前世的事情,但她清楚一点,李珩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一个出身皇族却在掖庭劳作了十年,在杀父仇人面前都能做低伏小挤出笑脸的人,李珩心性之坚韧,心中之隐忍,绝非常人可比。李珩城府极深,是个心狠手辣不顾亲情血脉的疯子,与曾经的太子如出一辙,不过李珩的手段,要比太子强上几倍,太子与晋王加起来也不足以与李珩匹敌。
当年她治理后宫,涉政前朝的手腕,还是在李珩身边所学,她也不会是李珩的对手。
依着前世记忆,江清棠知道以后李珩定会重新血洗皇族登上皇位,她怕,李珩未来得势后,会不管不顾地将她抢到身边。到那个时候,她又该如何与他抗衡?
“浮婷?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可别吓唬二兄。”江昴的话把江清棠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清棠捂着想到发痛的头,“二兄,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以后,咱们还是要离景王远些为好。”
“景王?他怎么了?”
“是景王惹你不快?”
江清棠摇头,哪怕她素日里与二兄再亲密无间,她重生这件事情,也还是不能告诉二兄。
一是此事听起来太过荒谬,再加上她自小体弱多病,二兄定会觉得她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大概会往府中请上一堆法师驱鬼,届时可就麻烦了,二是痛苦之事说出口,并不会解决问题,反倒是让在意自己的人伤心,让自己身边多了一份悲伤罢了。
“没有二兄,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只是……江清棠绞尽脑汁,才编了个理由说出来,“我只是觉得,景王此人长得不太合我的眼缘,若是有景王的生辰八字,让人一算,我们俩定是八字相冲。”江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三娘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像祖母了,居然开始相信这些东西。
“景王的八字咱们还真不知道,可婷婷你又不会嫁给景王,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不是说只有两人成亲前,才需要算算八字是否相冲吗?”江清棠忆起,她与李珩成婚前,的确找人算过八字。那人说,他们两人命中注定有三世姻缘,至于是良缘还是孽缘,他也说不准,这就要看他们两人各自的造化了。
现下看来,那人说对了了一半,她与李珩,还真是命中注定的孽缘。江清棠抓住江昴的手,仔细打量他的脸,神情认真到江昴以为自己是脸上沾染了什么东西。
江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脸,自己脸上,也没什么东西啊,他今日还特意多洗了把脸呢。
“婷婷,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怎么这么看着我?”“二兄,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好好过日子。我不要嫁人,要一辈子待在你们身边。”
许久后,江昴笑着道:“那敢情好,依我看,嫁人也没什么好的,不仅要孝顺公婆,还要伺候夫君,还不如一辈子待在家里,二兄养得起你!”江清棠想到李珩,犹豫几息后,看了看营帐前,确认外面没有人影后才放心问江昴,“二兄,要是……要是有一天,有一天陛下真的动了铲除江家的心思,阿耶会愿意带着咱们全家人离开长安吗?”“我是说如果,并非陛下真的会这么做,"江清棠觉得不能把话引到陛下身上,也不能让二兄觉得自己的话无凭无据,她有意将话头引到太子身上,“毕竞咱们江家与太子关系一般,总是要,未雨绸缪吧。”“古往今来,没有几个武将能全身而退的,"江昴也认真起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阿耶与你两位阿兄也不能是吃素的。”“婷婷你放心,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在你二兄这里都是扯淡!我只认一条,刀剑下出英雄,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哼,能臣也好,叛贼也好,皆由世人说去吧!”
“咱们一家人都活着,好好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江清棠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她不忍让江昴看到,垂下头,“二兄,我忽然有些不舒服,不想用晚膳了,我想先睡觉了。”江昴急忙道:“好,那阿兄先回去休息了,你有何事,就差人来唤我。明日返程时,你跟阿兄坐一辆马车。”
等江昴走远,等再也听不见江昴的脚步声,江清棠这才敢哭出来。一颗颗珍珠一样大的泪珠划过白皙娇嫩的脸庞,江清棠死死咬着唇,强忍口中的呜咽声,她拿起手帕捂着唇,不想发出一丝声响让旁人察觉。不知为何,她忽然很想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