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随从善意提醒:
“三小姐,今日是十五,不开园。”
虞羡鱼耳根一红。
她没了逃避的理由,只能脚步慢吞吞的,磨磨蹭蹭地,最终还是走到了虞寒仪的身边。
少年并未假手于人,而是亲自站起来,给她拉开椅背。
虞羡鱼坐下时甚至感觉背部和他的手擦碰了一下,顿时一股酥麻从接触之处传来。
她浑身一僵,忍不住挺起背部,避免再跟他肢体接触。
少年款款在她身侧落座。他举止优雅,衣袖如流云垂落,身上带着经久不散的香气。
这不禁让虞羡鱼想到姐妹们调侃的,虞郎至人家,坐处三日香。
闻着这股香气,她头晕目眩,感到微微的耳鸣。
少年低头,漆黑干净的目光直勾勾地挖进她眼里:
“这桩亲事不合你心意?”
虞羡鱼摇头:
“母亲和二哥挑的自然是极好的。”
“那是早膳不合胃口?”
虞羡鱼摇头。
虞寒仪抿了抿唇。终于问出了他真正关心的:
“那为什么不开心?”
少年冷淡幽沉的声音如玉磬撞入耳廓。
虞羡鱼身子一颤,双手死死揪着衣角。
“二哥。”
她仰头:“我不能嫁给我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
虞寒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搭在妹妹的椅背上,这是一个近乎于圈.禁的,饱含占有欲的姿势。
他信手做来,却是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随意。
乌浓的长睫垂落,声音莫名有些低,有些沉:
“小鱼……喜欢谁?”
不敢看他的眼睛,虞羡鱼把头埋得更低,喉咙发紧,樱红的嘴唇上下一碰:
“……星星。”
“嗯?”他似乎没有听清,微微垂颈,一缕长发碰到了她的脸,虞羡鱼忍不住扭过头,大口喘了一口气,才不至于窒息。
“刺啦”——
椅子的拖拽声。
“我、我胡说的。二哥,我要去给母亲请安了。”
她起身时,不慎碰翻了一个碟子,不知是酱还是醋的液体顷刻间翻倒出来。
她伸出手,却补救不及,那些黑色的液体尽数洒在了他那一尘不染的白衣上,雪中点墨,颇为明显。
随从上前,被少年制止:“无妨。”
他没有发火,语气里更无情绪的起伏,脾气好到让人如沐春风的地步。
兄长的包容却让虞羡鱼更加不安了。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站在一旁,细白的手指绞着衣角。
她想:“果然还是早点搬走好了。离二哥远远的,别再给他添乱了。”
忽闻衣衫簌簌声响,虞羡鱼一眨眼,想不到二哥竟当着面就把身上雪白的外衣脱了下来。
少年乌发披落,宽肩窄腰,腰肢瘦挺,长腿紧实有力,外衣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攥在手中。
随从要接过,他却摇头。
虞羡鱼知道他不让仆人去洗,而是打算亲力亲为。
《清静经》有云: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心垢当亲手拭之,方见本真”,不忙的时候,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也会自己做一些家务,譬如洗衣,譬如挑水。是以,他并不是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公子哥,相反身子健壮,很有气力。
“都是我不好。”
虞羡鱼愈发愧疚,说,“二哥……你把衣服给我吧。我帮你洗干净。"
虞寒仪本想冷淡地说“不用”,但看到少女水雾濛濛的眼,眼尾和鼻子都是通红一片,可怜可爱到像是一朵风雨打过的小白花一般,只怕他拒绝当下便要瘪着嘴哭出来。
“好。”
少年看着妹妹,叹息清冷如雪,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了唇齿之间。
-
虞羡鱼给母亲请过安后,便直奔卧房,攥着那身带着香气的衣衫便走向舆室。
从小到大,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懒惰成性,哪里会洗什么衣物?
不过浸在水中加了些皂荚进去,随意地,毫无章法地揉搓着。
直到把二哥的衣服揉得皱巴巴的,她忍不住开始走神。
她的亲事,是二哥和母亲一同定下。
难道……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对他怀有的那种隐晦、不堪的念头了吗?
不,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以二哥高洁冷淡,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如果知道一直被他当作妹妹对待的自己,竟然对他怀有那般觊觎,垂涎的感情,只怕要厌恶她,唾骂她,打从心底里觉得她是个疯子吧。
虞羡鱼深深地垂下脑袋,看着泡沫里映出的自己的脸。
在最可望不可及的那个瞬间,她甚至忍不住冒出来一个阴暗的、卑鄙的念头:
如果话本是真的,她做的那个春梦也是真的......就好了。
自己都被自己这个荒诞的念头吓了一跳。
万一是真的,岂不是那个苏令泊,她的未婚夫,注定早逝?而她新寡当天,却被圣人君子一般的二哥,囚在别院,日夜索欢?
那话本的结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