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躺在被窝里,陈禹睡在他身边,老头翻来覆去睡不着,掏出烟点燃,见陈禹也是双手枕在脑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咋了六子?”
“叔,我在农村,偷偷摸摸把生产队的地又分给大伙了。”
“啊……那能行么?”
“反正分都分了,现在看来还行,今年粮食产量不错。”
钱掌柜咕嘟一口烟,“我这边算是完蛋了,年纪大了,孩子也不成才,等我哪天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也就一了百了,啥都不寻思了。”
“别介叔,人家姜子牙七十岁学成下山,百里奚七十为相,咱们这才多大年纪……”
“哈哈,你小子倒是会宽慰人,你一来啊叔心里就敞亮了,要不每天憋在家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您要是觉着心里憋屈,跟我去农村住上一阵子……”
“还是别了,人老了就不愿意动弹,就喜欢躺在我这个狗窝里抽抽烟睡睡党……”
钱掌柜指指睡在外屋的孩子们,“六子,念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上,有机会帮忙提携一下我哪里不成器的孩子,叔我就感激不尽了!”
“叔您放………”
第二天一大早,陈禹就早早起来,去一旁的供销社给钱家买了不少东西,把钱掌柜感动得老泪纵横,拉着他的手说啥也不让走。
“叔等过阵子我再来看您……”
好说歹说,陈禹总算领着媳妇离开钱掌柜家里,他们都走出很远了,回头一看,钱掌柜仍旧靠在门口电线杆旁,盯着他们的背影,一动不动。
“这老头,看样子好像……”
“钱掌柜也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你看着吧,只要时机一到,这老爷子还能折腾出一番动静出来!”“还折腾,都七十来岁的人了……”
崔玉兰倒是很不以为然。
陈禹却是笑笑,两口子又来到董家,此时董家已经没什么人了,房子也被学校收回,两口子只能眼巴巴站在门口瞅了几眼,不得不坐上车,回到吉大,又叮嘱儿子两句,这才坐上了返程的火车。“老疙瘩这辈子没出过远门,没离开过我一天,现在把他自个扔在这老大城市里,他能适应么?”坐在火车上,玉兰想起宝贝儿子,心疼得掉了眼泪,陈禹只得小声安慰,“孩子大了,也是该让他飞出去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家里当只恋栈的小儿马子吧!”
“说什么呢!”
崔玉兰嗔怪一声,扭头看看渐行渐远的城市,轻轻嘘了口气!
自己的宝贝小儿子,以后就要出巢单飞了!
再也回不到妈妈身边了!
唉!
想想小家伙小时候黏着我,走到哪里都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动不动还哭鼻子要抱抢………
日子过的真快啊!
崔玉兰抹了把眼泪,闭上眼,一只大手伸过来,两人十指相扣,听着火车咣当咣当的前行声,心都慢慢安静了。
老疙瘩上学走了,不过家里又迎来了新人!
老大媳妇董淑真生了!
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小妮子!
小小的一只,包裹在襁褓里,看到爷爷奶奶,便咯咯的笑,看得陈禹两口子心都萌化了!
“妹妹的小手好小……”
彤彤在家待不住,又跑到姥姥家来,趴在炕上,好奇看着新生的表妹。
“你一个月的时候还没她大呢!”
陈禹笑着捏捏外孙女的小手,“春天了,宝贝走,跟姥爷下地干活去!”
“啊……好累!”
小家伙躺在炕上,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姥爷我睡着了呼呼……”
“这调皮孩子!”
陈禹笑着捏捏小家伙的耳朵,“好好睡吧,姥爷去干活了!”
“嗯嗯!姥爷别忘了给我买好吃的!”
馋猫!
陈禹出了门,首先去方便面厂,现在他把方便面厂完全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陈继先,继先干得不错,凡事都料理得妥妥当当。
相比当厂长,陈禹还是喜欢去地里干活,开春了,媳妇他们又开始弄蚕茧了,自己照例是去自家那两地地,先规划出五亩地西瓜,这是他们老陈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不能丢。
政策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首先对生产队的控制放松了,农村可以按照需求去种植一些农作物,比如黄麻、绿豆什么的,集市也悄无声息的放开了,不少人拿着自家自留地里产的蔬菜水果去卖,换两个零花钱。石领导开始规划修路了,按照先前和陈禹制定的办法,这次修路不是采用召集民夫出义务工的方式,而是雇佣的方式!
每人每天一块到一块五的工钱!
中午不供饭!
“姥爷姥爷,大机器!”
彤彤终究还是跑过来捣乱,看着远处道路上正在忙碌的人群,叽叽喳喳喊道。
“嗯,那是在修路呢!”
陈禹开着拖拉机,深翻土地,这台已经三十年的福特9N拖拉机在他的精心保养下仍然动力充沛。快乐的小孩子在车子后面蹦蹦鞑鞑,不时从地里抓起一只喇蜊站,捏着玩。
农村孩子就是这么野性!
“滴滴滴,开车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