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覆盖在左眼上的黑布眼罩。
那是他在战场上勇猛作战的证明,但却同样是他离开边军的根源!
他看向了眼前这个激动的小子,眼中流露出几分回忆的神色,旋即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黑布眼罩。月光和火光交织,瞬间照亮了独眼龙那张棱角分明、遍布风霜的脸庞,也照亮了左眼位置上那道狰狞可怖、贯穿整个眼窝的伤痕!
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曾令张梁在新兵时无数个夜晚痛骂的熟悉面庞!
瞬间,张梁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爆发出难以形容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刘军侯!真的是你!当年黑风谷那一战,都说你陷在胡人堆里死了!”
被称作刘君侯的独眼龙看着张梁激动的面容,那双独眼中的冰冷戒备如同融化的坚冰,渐渐被难以言喻的触动取代。
他那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紧绷的肩膀缓缓松弛下来,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混杂着苦涩与怀念的笑容。
“你……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压抑的喘息和意义不明的低语那双一向充满锐利锋芒和狠厉光芒的眼睛,此刻竟是变得有些躲闪。
他万万没想到,在成了山匪之后,竟然还会再遇到昔日的同袍!
又或者说,在他想来,即便是遇到同袍,也应当是在战场之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迎着同袍不可置信的目光,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从一个统领两百人的曲军侯,变成现如今庐山上的马匪!
然而,边关的多年经历还是让刘峰在短时间内稳住心绪,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你……”刘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张三郎?”
对这个营中的弓兵队长,刘峰有些印象,记忆中张梁的箭似乎总是射得特别的准。
而听到刘峰并未否认自己的身份,还认出了自己,张梁的眼眶瞬间红了,重重的点头哽咽道:“是我!军侯,真是您,您还活着!”
他的声音里满是激动,仿佛像是见到了亲近的长辈。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金桥村的村民们面面相觑,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但眼中仍充满了警惕和茫然。
洞口的跳猢狲、石墩子等人更是目瞪口呆,手还按在武器上,进退不得。
这算什么?
千里认亲?
老大竟和这群泥腿子里的人相识?
而听到张梁的话,张宝紧锁的眉头微展,但豹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除。
他缓缓放下些朴刀的刀锋,但目光锐利如旧,在刘峰和张梁之间逡巡。
一旁,张九宁悬着的心终于回落了些许,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双方关系逆转的契机!
他上前一步,站在张梁身侧,对着身形微微晃动的刘峰抱拳笑道:
“福生无量天尊!原来是张梁兄弟故旧,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刘兄海涵。”
“天意让我等在此处相遇,何不让几位朋友一同出来说话?夜寒露重,不如移步篝火旁,以粥待客,也好让我等略表借宿贵宝地的感激之情!”
他话语清晰,既给了台阶,又展现出了诚意。
刘峰深深吸了一口气,山谷间带着水汽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强行压下心中翻涌如怒潮的情绪。他那只独眼深深看了张九宁一眼,又看向张梁,这位昔日部下的眼中有见到他的欣喜,但是看向那位道士的眼中却是也有着敬畏!
而他们边军,可是一向不信神佛!
“好。”
没有多少犹豫,刘峰便答应了下来,毕竟他本就不想和这群人起冲突。
他微微侧头,对身后阴影低喝道:“都把家伙收起来,外面是我的故人!”
“耗子、老五,进去扶老黑出来,其他人跟我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
跳猢狲等人虽满腹狐疑,但显然对刘峰还算信服,纷纷收起兵器。
石墩子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句“妈的原来是自己人”,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出来。
几人走出后,洞内一阵响动,两个汉子小心的架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受伤同伴踉跄而出。
至此,庐山这股匪徒剩余的八人,悉数从山洞之中走出。
被众人的目光打量,几人都有些不自在,毕竞方才在洞中可是还想着要杀出来,可谁成想转过头就变成了自己人!
紧张的气氛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寂。
张梁疾步上前,一把扶住刘峰的手臂,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军侯!这些年您到底去哪了?我们都以为您………
后面的“死了”二字,他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篝火被重新拨旺了些,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水潭边的寒意,也映照着两张同样饱经磨难的脸庞。金桥村的村民们在张轩贤的示意下,默默地将位置让出一些。
李哉明等人则小心翼翼地将热好的、散发着浓郁米香的白粥舀出几碗,递给了张九宁。
张九宁亲手将粥碗捧到刘峰面前,温言道:“刘兄,请。山野简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