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寨中存粮,被那些脚底抹油的家伙卷走了一小半,剩下大部分都留给了朱二当家的,说是他们要打硬仗,咱们分到的本就不多。”
“现如今官府封了路,外头连个路过的商贾都看不到,再这样下去,咱们怕不是要困死在康王谷!”听到这小头目的话,杨玄还没说话,旁边一个脸上有着络腮胡的魁梧大汉便愤愤的捶了下石壁。沉闷的声音响彻山洞,引得众人一阵侧目。
“娘的,朱贵那厮分明是想耗死咱们!把粮食都留下,让咱们只身到这绝地,他就是想当大当家想疯了!”
“咱们当初就该在寨子里跟他们拼了,抢走粮食!”
“住口!王麻子!”杨玄厉声喝止,声音疲惫却带着山寨名副其实三把手的威严。
“在寨子里拼?拿什么拼!”
“大当家死了,人心都散了,官军的悬赏就贴在牯岭镇口!”
“朱贵觉得他能守住,那是看不清大势!来康王谷,才是眼下唯一能保住大伙性命的法子!”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暴躁。
“至于粮食……明天再派几支小队出去,不要走远,就在附近的山林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能吃的野菜、菌子,运气好能猎到点野物更好。”
“记住,现在我们要低调,千万不要和官兵碰上,引起官府的注意!”
然而,杨玄想要低调,却是有人不想。
“低调?”
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突然站起来,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着周围的山匪:
“杨头儿,兄弟们敬重你是个明白人,可明白人也得吃饭啊!这康王谷虽然是个险地,但却也是个死地,光靠挖野菜打野兔,够咱们几百人吃几天?”
“那朱贵在仰天坪好歹还守着山寨的家当,能撑上个把月,到时候官府退兵,便又能够劫掠往来的商旅,而咱们呢?”
“到时候等官府腾出手来,都不用打,只要把谷口一堵,咱们就得活活饿死在这里!”
“兄弟们,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要么,趁现在还有点力气,杀回仰天坪去逼朱贵分粮,要……”他阴冷的笑了笑,目光扫过岩洞角落里上百青壮土匪。
“附近山沟里总有些小村寨吧?”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咱手里可不是烧火棍,抢他娘的!这样的大灾之年,谁心狠谁才能活下去!”
这番充满血腥气的话语如同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部分本就对现状不满的山匪。他们是因为不想和官军拼命,才和杨玄来到康王谷,但是他们也不想饿死!
而就在众人有些蠢蠢欲动的时候,杨玄却是猛的站起身,一字一顿寒声道:
“杀回仰天坪?朱贵手下的人可是我们的两倍不止!你去送死可以,别拉着整个康王谷的弟兄垫背!”“至于抢掠村庄?”
他眼中闪过无法抑制的愤怒和一丝痛苦,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官军屠戮村庄时村民绝望的眼神,声音陡然拔高:
“别忘了,当初咱们是因为什么上山!”
听到杨玄的喝问,不少土匪瞬间呆立当场。
是啊,他们是因为什么上山?
不就是因为四年前和现在一样的大旱让人活不下去,还有官兵所谓的镇压叛乱、杀良冒功,才让他们不得不上山吗?
而周围那些山沟中的小村寨,说不定其中就有他们的亲朋故旧,甚至就有山匪出身在这些村寨!如今要去劫掠这些村寨,他们还是人吗?
顿时,有不少山匪羞愧的低下了头,但仍旧有一些山匪并未被说动。
他们或是外地来的流民,亦或者早已没了对自己来时处的归属,自然不会因为杨玄的一番话而有所触动但是现如今杨玄到底还没让大家饿着肚子,凭借着杨玄的威望,这些人自然不会跳出来反对。不过,杨玄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队伍中人心的散乱,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自己带着的毕竞不是普通人,而是见过血的山匪!
如今人心乱了,队伍不好带了啊!
艳阳高照,丽日当空。
张宝和刘峰的身影几乎踩着正午最毒的日头,先后出现在山坳口那方岩石的阴影下。
两人脸上都带着失望,汗水浸透了衣衫,脸上的焦灼遮掩不住。
“俺带人往西翻了两座山,遇上了两队樵夫、一拔采药客。”
张宝抹了一把滚落到刀疤上的汗珠,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喑哑。
“一提杨玄,要么摇头不知,要么吓得像见了鬼,屁都没问出来!”
刘峰的独眼扫过张九宁和眼巴巴望过来的老村长张轩贤,呸的一口将口中叼着的草茎吐到了地上。“山里的人精得似鬼,看见我们远远就溜得人影不见,我找到了个猎户,但是他只听过马大胡子,却是没听过什么杨玄!”
听到两人所说,张轩贤佝偻的背弯得更深了,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皱纹里满是藏不住的失望。是他提议要前来庐山的,但是他们现在却是连人都找不到!
张九宁的目光投向远方深黛色的巍峨轮廓,仿佛要穿透那层层叠叠的沉默山峦。
他也有些不抱希望了,虽然这杨玄按照张轩贤来说是个小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