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门前那条灰色神龙带来的震撼,还未在应天府的官场上彻底消散。
奉天殿的早朝,气氛就从昨日的狂热,一百八十度急转,跌入了冰窖。
“陛下!臣有罪啊!”
户部尚书张善,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臣,此刻全无半点二品大员的体面。
他跪在金砖大殿的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撕心裂肺。
“江南传来急报,市面上,一贯大明宝钞,已换不来一斗糙米!商家拒收,百姓当其为废纸!更有甚者,拿宝钞糊墙、引火!国之信誉,荡然无存啊!”
他一边哭嚎,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皱巴巴的宝钞,高高举过头顶。
“国库里,这样的废纸堆积如山!可真正的铜钱、白银,却早已枯竭!北伐大军的粮草军饷尚有巨大缺口,各地水利、城防修缮更是嗷嗷待哺!”
“陛下!没钱了!国库真的……一滴都挤不出来了啊!”
老尚书说到最后,声嘶力竭,竟是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要往后倒。
“张大人!”
旁边的官员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愁云惨淡。
死气沉沉。
龙椅之上,朱元璋的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拳头,在宽大的龙袍之下,攥得骨节发白!
怒!
滔天的怒火!
他朱元璋戎马半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好不容易打下了这片江山!
他自问登基以来,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可结果呢?
他打得下天下,却管不好这钱袋子!
他能让百万大军令行禁止,却无法让治下的百姓,相信他亲手发行的这一张纸!
何其讽刺!
何其憋屈!
他的目光,如同愤怒的刀子,从阶下那一张张或惊慌、或愁苦、或麻木的脸上,一一刮过。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为他分忧!
废物!
全都是一群只会之乎者也的废物!
就在这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朱元璋的目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定格在了百官队列的最前方。
那个身影。
一身月白长袍,负手而立。
在这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他就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仿佛这足以让大明王朝倾覆的财政危机,于他而言,不过是窗外的一场微不足道的春雨。
陈玄!
朱元璋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
一个念头,疯狂地从他心底滋生出来!
他能用烂泥变出神路!
他能随手就拿出千万两白银建城!
那他……
他是不是也能有办法,把这些废纸,重新变成钱?!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那双深邃的龙目,死死地锁定了陈玄。
他开口了。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之中。
“皇大哥。”
仅仅三个字,就让满朝文武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到了陈玄的身上!
朱元璋没有停顿,他盯着陈玄,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见多识广,想必也听明白了。”
“咱这大明江山,如今被这个‘钱’字,给逼到了悬崖边上。”
“不知对此,你有何高见?”
轰!
这句话,既像是在求助,更像是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最正式、最严苛的考较!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昨日,你用神路折服了我们!
今日,在这动摇国本的经济危机面前,你这位无所不能的皇大哥,还能创造奇迹吗?!
整个奉天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陈玄的回答。
然而,陈玄还没开口。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陛下!万万不可!”
中书省右丞,王博,一个胡惟庸的铁杆心腹,猛地从队列中跳了出来!
他先是对着龙椅重重一拜,随即转身,目光如剑,直刺陈玄!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自以为是的傲慢与鄙夷!
“启奏陛下!”
王博的声音,阴阳怪气,尖锐刺耳!
“国之大政,钱粮为本!此乃朝堂诸公呕心沥血,日夜谋划之大事!”
“岂是……区区一介商贾之辈,所能妄言的?!”
“商贾”二字,他咬得极重!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几个同党御史,也立刻跳了出来,纷纷附和!
“王大人所言极是!自古士农工商,商为末流!唯利是图,眼中只有金银,何曾有过家国天下!”
“陛下,此人来路不明,富可敌国,其心难测!若让他插手国家财政,怕不是监守自盗,要把我大明的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