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二十三章
男人似乎没料到这破旧屋子里还有旁人。看清少女的面容,他消瘦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捻了下衣摆,不动声色地将掌心的血擦净夜黑得早,又是暗色的衣服,身上的血迹隔远根本看不出来。“饿了么?"外出回来的赌鬼没来由地问。下半张脸糊满了干涸的暗红,说话间齿缝溢出黏腻的血浆外涌,男人却不知不觉抹了把嘴里流下的血。喂,你这话很恐怖啊!是到这货该吃"东西”的时间了,还是正常人类的饭点?杨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静观其变,权当锯了嘴的葫芦。“你饿不饿?"男人又重复一遍,这次带上了些急迫,像外出一天做工的家长,担心留在家里的小孩饿坏肚子。炸毛的少女微微点了点头,他下颌线条这才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分,松了口气。
男人不再看她,转身走向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米缸。他拿起那口冰冷的铁锅,揭开米缸盖,里面空空荡荡,只在底部残余着可怜的一小把米粒。“喝粥?”
杨钰始终和他保持着至少两米的距离。他往前走一步去取水,她就悄无声息地往后挪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
“小玉。”
男人微不可查地扯动嘴角,手顿了一下,继续埋头在灶下生火。“现在的畜生太机灵了,看到人就跑。不仅没捉到还害得我摔了一跤,跌的头破血流昏睡了一天才醒。你不用害怕,我不吃人。”
杨钰仍是不说话,将不谙世事却又害怕警惕的模样演得极妙。灶膛里几根粗细不匀的干柴噼啪作响,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锅里飘出一阵米香。
“我叫贺三郎。"他声音不高,言行举止表面上与正常男子无异,如果忽视掉浑身血迹的话。“你不用这么怕我。”
贺三郎倏地站起身,打破了沉默,“吃饭。“他把稀粥盛入粗陶碗,放在灶台上。
少女不敢乱动,因为桌上就一碗薄粥。按照陈家村的规矩,男人不先动筷子,女人就不能主动拿。
“过来。“他的声音依然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试图安抚的意味,“刚刚不是说饿吗?”
杨钰刚想拒绝,腿却不听使唤,一步一步逼近那个被血糊得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贺三郎瞧见了她眼中的惊愕与恐惧,淡淡道:“进来的女子都被下了禁制,只能听从男人的命令,所以反抗在这里无效。”她恍然大悟,难怪陈子耀连门都跑不出去。定是那陈平挑选狃花女的时候碰了他们,这才成功下咒。这村里果然有修士坐镇,不知道泠雪那边的情况怎公样。
“小玉,过来吃饭。"贺三郎语气重了些,哪曾想谈话间她也能云游天外、心不在焉。
不知怎的,杨钰竞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无奈,心虚地端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小口抿了起来,时不时观察男人的距离,却发现他也在看她。那双眼睛穿透蒸腾的热气和跳跃的火光,牢牢地锁定了少女。目光平静之下,是足以冻结灵魂的疯狂暗流。他见少女乖乖喝粥,拿起扁担去溪里挑水。“在家里别乱跑。"瘦弱干瘪的身板晃荡着空桶,贺三郎轻飘飘留下一句出了门。
杨钰在屋里翻找起来,可惜的是太破太旧确实没可疑的东西,只有几本被虫蛀的书册扔在床底。竹简上写着陈家村的族规,对女性的苛刻规矩比犯人条例还多。她皱着眉头勉强记下几页放回原位。半时辰后,门口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贺三郎将水倒进缸里,起火烧水,故意没有分给她半分目光,“你洗完澡换上这件旧衣服,我找隔壁大嫂要的,是干净的。”男人瘦到了一种不正常的地步,像能被风折断的竹竿。他总是将身上的衣服系得紧紧的。在村民们看来是最不具备男性魅力的一种,袒胸露乳、光着膀子展示圆润的肚皮才是男人强大的象征。
等他兑好水唤蹲在角落的杨钰过来,那洗澡的锅竞然是刚刚煮粥的那口,惊得她下巴都快掉了。
贺三郎解释道:"这里都是这样洗的。”
做女人就像温水泡脚,只需要简单地把洗脚水和食物一起喝了而已,膈应地活下去像大型服从性测试。
“我去外面,你赶紧洗,夜里凉。”
她畏畏缩缩地爬上不高的灶台,用手指试了试水温,不是开水。见贺三郎是真的走到外面把门窗关严实,这才安心脱下衣服慢慢滑入锅里。死猪不怕开水烫,开水越烫人越浪。
“陈平不是刚给你送了个媳妇,不去玩玩?怎么还在外面吹冷风?”一个大着肚子的中年男人摇着蒲扇乘凉,不怀好意地往门内窥视了一眼,很是可惜没看到活色生香的一幕,遗憾道,“这女人你越给她脸,她越不要脸。”贺三郎毫无形象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法,像换了个人,眼中的狠厉让人不寒而栗,“这小蹄子刚才还跟我闹呢,这不,打了一顿就老实了。害得身上出了不少汗,我嫌屋里热,在外面吹会凉风。”“确实该打。我们男人在外面辛苦劳作一天,回到家就想吃口热乎饭。我家那老牛要么是水放多了粥煮得更个泔水似的,要么米不要钱似的煮一大锅,那张老脸我看得都烦。干脆弄死了,我也买个年轻模样好的。”贺三郎附和道:“年轻的不懂事力气小,哪里能像大嫂这么能干顾家。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