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照影带着青禾和两个小厮去清扫阁楼。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积灰的气息裹着铁锈味涌过来。
墙角堆着的烂铜废铁还是上次被踢翻的模样。
她让小厮先搬这些“废物”,自己则沿着墙根慢慢走,指尖划过斑驳的木柱,目光扫过每一寸地面。
听说舒轻纺早年是绣娘,心思定然细密。
若真要藏东西,绝不会选明眼可见的地方。
清洗的水换了五桶,木盆里的水从墨黑变成浑黄,最后才透出点清亮。
日光漫进阁楼时,潮湿的木板被晒得微微发烫,混着灰尘的气息,竟有种呛人的辛辣感。
青禾蹲在窗边擦木框,埋怨道:“夫人,这窗台下的地板怎么回事?刚擦完就又湿了,像是从底下往上渗水。”
温照影走过去,蹲下身用指腹按了按窗台边的地板。
木板比别处软些,边缘还嵌着圈极细的木楔,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她让青禾再泼半桶水,果然见水流到那片地板时,像是被无形的嘴吸走了似的,转眼就没了痕迹。
“底下是空的?”青禾眼睛亮了,“要不要撬开看看?”
温照影却摇头:“你看这木楔的颜色,比地板新得多,像是最近才嵌进去的。”
若真是舒轻纺藏的,李庆翻箱倒柜不可能没发现。
她顿了顿,忽然对小厮道:“去把工具箱里的凿子拿来,轻些,别弄坏木板。”
小厮递来凿子,她小心地挑出木楔,木板下果然是空的,只有几粒潮湿的木屑。
青禾顿时泄了气:“难道是我想多了?”
温照影却盯着那几粒木屑出神。
这阁楼里的灰都是干的,木屑怎么会潮湿?
她忽然起身,走到那些堆着的断腿木架。
看着虽和其他废柴没两样,却唯独这堆木架底下的地面,连点灰尘都没有,像是被人反复踩过。
她拿起一根断腿木架,掂量掂量,比寻常木料沉些。
木架断口处很整齐,却在不起眼的内侧留着个极小的凹槽,像是用绣花针刻的。
她忽然想起绣娘穿线时,会用指甲在木头上划记号,力道轻,却足够自己辨认。
“青禾,去拿块干布来。”她把木架翻过来,空心的腿杆里果然积着些灰尘。
用布擦干净后,她对着日光往里看,隐约能看见个油纸包的轮廓。
可伸手去掏时,指尖却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不是木盒,是块嵌在里面的小木板,死死挡住了出口。
“这木架是被人改过的。”温照影指尖敲了敲木架外侧,“要从外面拆,里面打不开。”
她让小厮取来锯子,沿着断口小心地锯开,木架腿里果然藏着个油纸包,是半张被烧焦的账册,边角还沾着点硫磺粒。
账册上的字烧得只剩一半,却能看清“岷州”“炸药”“李”几个字,还有一串被墨点盖住的数字。
青禾刚要说话,却被温照影按住了。
她把账册重新包好,塞进自己袖袋,又让小厮把锯开的木架拼好,用麻绳捆起来:“这木架看着结实,拿去给木匠修修,还能当绣架用。”
说话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闪过个黑影,果然还在盯着。
日光已经爬到阁楼中央,照得那堆捆好的木架泛出浅光。
温照影理了理衣袖,袖袋里的账册硌着手臂,却让她心里一片清明。
不是她运气好,是舒轻纺算准了,只有真正懂绣娘心思的人,才能看懂那木架上的记号。
“走吧,去告诉木匠,这木架要好好修。”
入夜后,阁楼的灯一直亮到二更。
温照影坐在绣案前,听见巷口传来两声猫叫,她吹灭烛火,从后门出去时,青禾递来件深色斗篷。
“姑爷让人来问过,说您若还在阁楼,他就过来接。”
“告诉他我在染坊对账,今夜不回。”温照影裹紧斗篷,指尖触到袖袋里的账册,边角被体温焐得温热。
宫门外的柳树下,江闻铃正扶着个穿粗布裙的女子。
那女子面色苍白,却眼神清亮,见温照影来,立刻屈膝要拜,被江闻铃拦住:“不必多礼,夫人是来送证物的。”
舒轻纺抬头时,温照影才发现她右手食指缺了半节。
“这是账册。”温照影把账册递过去,“你只需把李庆强娶你、逼你藏证据的事告诉陛下,剩下的不用多说。”
舒轻纺攥紧账册,指节泛白:“夫人不怕我反咬一口?”
“你若想让王御史沉冤得雪,就不会,”温照影目光平静,“成平侯已查清你父亲在流放地的近况,只要案子翻过来,他就能回京。”
江闻铃在旁补充:“染坊的人都是本侯安排的,李庆找不到这里。现在随我入宫,宫门侍卫已打点好。”
他看向温照影,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嫂嫂……”
“我回绣坊等消息。”
她打断他,往后退了半步,斗篷扫过脚边的草叶:“陛下若问起账册来历,你就说……是你发现的就好。”
江闻铃一怔,随后点头,扶着舒轻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