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去‘点’他了。”他的语气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夜幕低垂,雨坪镇白日的喧嚣渐渐沉淀,只余下几声零落的犬吠和更夫的梆子声。江湖门客栈的大堂早已打烊,后院却灯火通明。
宁云栖临窗而立,望着窗外墨色的庭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窗棂。阿妤在一旁整理着账目,不时抬头看看自家小姐若有所思的侧影。
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沉稳而规律。不必回头,宁云栖也知道是唐昭临回来了。
门帘轻动,带着一身夜露寒气的唐昭临走了进来。他先是无声地对宁云栖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然后才转向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尚温的茶水,驱散寒意。
“如何?”宁云栖转过身,声音平静,但眼底的询问清晰可见。
唐昭临放下茶杯,沉声道:“递到话了。”
他将在镇上打探到的消息和行动简略地说了一遍。原来,孙德才除了经营茶楼,私下里还颇好翰墨,每日傍晚时分,若无特殊应酬,常会去镇西那家开了几十年的“墨韵斋”坐坐,和老斋主喝茶闲谈,看看新到的字画碑帖。那里相对清静,少有生意场上的人打扰。
唐昭临便算准了时辰,装作寻觅一方好砚台的客人,在墨韵斋“偶遇”了孙德才。
“……当时斋中只有老斋主和他两人,我借着请教砚台的由头,寻了个空隙,在他身边低声转达了小姐的意思。”唐昭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说,‘孙老板,叨扰了。我家小姐,江湖门的宁云栖,想私下寻个方便的时辰拜访您,谈谈德裕茶楼……真正关乎长远的价值’”
他特意加重了“私下”和“真正关乎长远的价值”这几个字眼。
“他的反应?”宁云栖追问,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当时正在摩挲一幅字帖,听到我的话,手指明显顿了一下,虽然脸上神色未变,但眼神锐利地扫了我一眼。”唐昭临模仿着孙德才当时细微的反应,“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大概三息,才缓缓放下字帖,看着我,语气倒是很平和,说:‘宁老板有心了,只是老朽近来俗务缠身,德裕拍卖在即,实在分身乏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宁老板对茶楼有兴趣,拍卖会上,价高者得,童叟无欺’”
阿妤在一旁听得有些泄气:“他这是拒绝了?”
唐昭临摇摇头,看向宁云栖:“不像。他嘴上说的是场面话,滴水不漏,把我往拍卖会上引。但他没有直接把话说死,也没有流露出被冒犯的恼怒。尤其是他听到‘真正价值’时那一瞬间的停顿和眼神,骗不了人。”
宁云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当然不会立刻答应。孙德才这样的人,心思缜密,越是送到面前的机会,越要掂量再三。他拒绝得越是冠冕堂皇,心里恐怕就越是翻腾。”
唐昭临点头表示赞同:“是的,他需要时间去判断,我们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手握他需要的东西。他放出拍卖的消息,引醉仙楼入局,本就是为了抬高价码,同时掩盖他想去西安府的真实意图。我们突然点破‘真正价值’,他必然会怀疑我们知道了多少,以及……我们能提供什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阿妤有些着急。
“不急。”宁云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我们已经把鱼饵抛下去了,就看鱼儿什么时候决定咬钩。孙德才是个商人,更是个想为子孙谋长远未来的父亲。只要他对西安府的未来还抱有期望,只要他对那边的信息渠道还有需求,他就一定会来找我们。”
她看向唐昭临,眼中带着信任:“这几天,你辛苦些,不必刻意做什么,但要留意孙德才和德裕茶楼那边的动静,特别是他私下接触了什么人。醉仙楼那边,让他们继续唱他们的独角戏好了。”
“明白。”唐昭临应道,目光与宁云栖相接,那份默契与信任无声流淌。他知道,这场围绕德裕茶楼的博弈,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窗外,月上中天,清辉遍洒,却照不透雨坪镇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暗流。孙德才此刻或许正独坐灯下,反复咀嚼着唐昭临带来的那句话,权衡着风险与机遇。而醉仙楼,依旧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那场看似志在必得的拍卖会,浑然不觉已有人悄然绕开了他们设定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