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雨坪镇依旧沉浸在德裕茶楼即将拍卖的喧嚣中。醉仙楼那边动作频频,不时有管事模样的人出入德裕茶楼,与孙德才或其管事相谈甚欢,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更是引得镇民们津津乐道,几乎认定这桩买卖已是醉仙楼的囊中之物。
江湖门客栈这边,却显得异常平静。宁云栖依旧每日打理着客栈的生意,看账本,巡视后厨,偶尔与熟客闲聊几句,仿佛对那场即将到来的拍卖会兴趣缺乏。只有唐昭临和阿妤知道,小姐平静的外表下,是在耐心等待着那条谨慎的鱼儿,试探性地触碰诱饵。
唐昭临则多了个习惯,午后或傍晚时分,总会不经意地在大堂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上一会儿,或擦拭他的佩剑,或独自饮茶,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进出的客人和街面。他如今能有这份闲暇,也是因为前些时日妹妹唐昭昭抵达后,便接替了他原本在后厨的部分职责。客栈后厨在唐昭临的规整和那位手艺精湛的大厨带领下,本就运转高效,如同精密机关,唐昭昭上手极快。这份差事无须抛头露面,对她而言也算安稳。与此同时,为了让藏身于地下密室的陈墨和卫士们不至度日如年,唐昭临还利用他的巧思,在密室中添置了不少精巧的机关小玩意儿,用以打发时间和保持警惕。
这日下午,客栈过了最忙碌的时段,客人渐渐稀少。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体面但略显拘谨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江湖门客栈。他没有像普通客人那样找空位坐下,而是略带迟疑地在柜台前站定,目光在大堂里逡巡,最后落在了角落里正在擦剑的唐昭临身上。
唐昭临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唐昭临走了过去,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拱手道:“这位爷,请问……宁老板可在?”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唐昭临抬眼,目光平静地打量了他一下,此人约莫四五十岁,面容精明,眼神里透着一股久经世故的圆滑,正是那日他在墨韵斋见过,跟在孙德才身边的德裕茶楼大掌柜,姓钱。
“你是?”唐昭临放下剑,语气平淡地问。
“在下钱有福,是德裕茶楼的掌柜。”钱掌柜连忙自报家门,脸上堆起一丝略显讨好的笑容,“冒昧打扰,是……是想求见宁老板一面。”
唐昭临站起身,比钱掌柜高出半个头,无形中带来一些压力:“我家小姐正在后院理事,不知钱掌柜找她有何要事?”
钱掌柜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啊,是这样。听闻宁老板对我们德裕茶楼也有几分兴趣,我家东家……孙老板的意思是,感念宁老板的赏识。这个……拍卖在即,事务繁忙,若宁老板不嫌弃,东家想……想请宁老板得闲时,私下里喝杯清茶,聊表谢意,也……也顺便谈谈这茶楼生意经,不知宁老板是否方便?”
他说得含糊其词,刻意避开了“真正价值”和唐昭临之前传递的关键信息,只用“喝茶”“聊生意经”作为幌子,显然是孙德才派来试探虚实的。
唐昭临没有立刻回答,转身对一直留意着这边的阿妤使了个眼色。阿妤会意,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向后院。
片刻之后,宁云栖从后院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神态自若,仿佛只是出来看看大堂的情况。
“钱掌柜,稀客。”宁云栖走到近前,微笑着打招呼,目光清澈,仿佛完全不知对方的来意。
钱掌柜连忙又是一揖:“宁老板,冒昧叨扰了。”他将刚才对唐昭临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只是语气更加恭敬。
宁云栖静静听完,脸上笑容不变:“孙老板太客气了。既然孙老板有雅兴,云栖自当奉陪。”她略一沉吟,随即说道,“只是白日里俗务缠身,怕是难以脱身。我看这样吧,明日亥时,我在镇东的望江亭恭候孙老板大驾,不知钱掌柜以为如何?”
望江亭位于镇子东边的小河旁,入夜后人迹罕至,是个清静隐蔽的所在。选择这个时间和地点,既避开了耳目,也显示了宁云栖的诚意和掌控力。
钱掌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宁云栖如此直接地定下了时间和地点,而且是一个如此私密的地方。他迅速权衡了一下,觉得这个安排确实妥当,也显示了对方并非虚晃一枪。
“好,好。”钱掌柜连声应道,“宁老板思虑周全。在下一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我家东家。明日亥时,望江亭,我家东家定会准时恭候。”
“有劳钱掌柜。”宁云栖微微颔首。
钱掌柜不敢多留,又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去,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显然是急着回去复命。
看着钱掌柜消失在街角的背影,阿妤才松了口气,凑到宁云栖身边:“小姐,他果然来了!孙老板这是……终于坐不住了?”
“意料之中。”宁云栖重新看向窗外,暮色渐合,“他派钱掌柜来,一是试探我们的底气,二是传递他愿意私下接触的信号。我们接下来,并且定了时间和地点,这第一步就算走稳了。”
唐昭临在一旁补充道:“望江亭地势开阔,周围动静易于察觉,相对安全。不过,明晚还是需小心为上。”
宁云